第172章 你喊过的疼有人接住了(2 / 2)

体面,不再是活给别人看的样子,而是你终于能被看见的狼狈。

新校舍的工地上,王强也遇到了他的难题。

他发现队里几个刚从技校出来的年轻工人,最近总躲在角落里抽烟,眼神发飘,干活像梦游。

他没像往常一样破口大骂,只是在午休时,让二柱子从村委会搬来一台旧电视,接上电,直接播放那段在陆家嘴快闪展上偷录下来的现场视频。

嘈杂的人声,闪烁的屏幕,一张张被生活压得面目模糊的脸。

当画面上出现那句“我在富士康拧了八年螺丝,不敢告诉我儿子”时,一个正在埋头扒饭的小伙子,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地上,猛地站起来,像被烫到一样冲了出去。

半小时后,他回来了,眼眶通红,手里捏着一封皱巴巴的信,递给王强:“强哥,这是我妈上个月寄来的信……她说,她在东莞的电子厂干了二十年,现在老得不敢跟我视频,怕我嫌她脸上褶子多。”

王强接过那封被汗浸透的信,粗粝的指头展开信纸,他没看内容,只是当着所有工人的面,用他那洪钟般的声音宣布:“从明天起,咱们改个规矩。每天开工前,谁想家了,就站出来,把家里的信念一遍。没信的,就对着家的方向,喊一声!”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没完全升起,工地上第一次没有响起机器的轰鸣,而是响起了一声带着哭腔的、却无比清晰的呐喊:“爸,我想你了!”

喊声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了一片宿鸟。

这些散落在各处的回响,最终都汇集到了陈景明这里。

他像一个信号接收塔,捕捉着这些由心跳和泪水编码的讯息。

他把阿木和小唐医生叫到身边,提出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将那个简陋的“行走通讯网”,升级为“心跳广播站”。

他让小唐把卫生院里孕产妇的胎心音、高血压老人的脉搏声录下来,让阿木去村里收集孩子们的笑声、老人们哼的童谣。

然后,他亲自指导,将这些最原始的生命之声,混编成一段没有语言的“音乐”,定在每晚八点,通过村里的大喇叭广播出去。

首播那晚,当那沉稳而有力的“咚咚、咚咚”的胎心音,通过老旧的喇叭传遍全县七个联网的村庄时,无数人停下了手里的活。

一位独居的老奶奶,听着听着就哭了,她对邻居说:“这声音……像极了俺孙子刚生出来那天,在我怀里睡着了的心跳。”

而在镇卫生院,正在值夜班的小杨护士听着窗外传来的广播声,做出了一个违规的决定。

她走到一间单人病房门口,对守在那里的家属说:“进去吧,让他听听,家里还有人等着他呢。”病房里,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已经三天没有进食。

当他的妻子握住他的手,而窗外的广播里正传来婴儿的笑声时,男人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泪。

奇迹在深秋的一个雨夜降临。

一辆救护车尖啸着冲进镇卫生院,车上躺着一个突发大面积心梗的农民工,是在县城工地干活时倒下的。

随车的实习医生小唐拼命进行着心肺复苏,男人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嘴里却反复呢喃着一句:“别……别告诉我老婆……她胆小,她会怕……”

小唐忽然像被电击中一般,他想起来了,“心跳广播站”今天录制的村民朗读素材,正是这位患者的妻子!

她给在外地的儿子录了一首童谣。

他立刻掏出手机,翻出那段音频,调到最大音量,贴近男人的耳边。

“月光光,照地堂,年卅晚,摘槟榔……”

那是女人带着浓重乡音的、温柔的哼唱。

就在歌声响起的瞬间,心电监护仪上那条濒临拉直的线,竟奇迹般地出现了一个微弱的起搏!

男人的呼吸,在熟悉的歌声里,从急促紊乱,一点点变得平稳。

术后,男人苏醒的第一句话是:“我听见她唱歌了……俺没死,没丢下她。”

消息像长了翅膀,传回陈家村。

陈景明正坐在院子里,掌心覆着那枚冰凉的校徽,静静地听着风穿过田野。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麦苗的清香混着泥土的腥气,是他记忆中最安稳的味道。

他仿佛能听到那光芒穿过城市、穿过人群、穿过生死界限的声音。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身旁,轻声说:“妹妹,你看,光真的会走路。”

第二天,新校舍屋顶的最后一根钢梁,在全村人的注视下,稳稳吊装到位。

喧嚣了数月的工地,第一次彻底安静下来。

整个村子都陷入一种奇特的静谧,那不是沉寂,而是在盛大仪式前,集体屏住的呼吸。

开学典礼的日子定下了,就定在三天后。

可所有人的心,都随着天气预报悬了起来。

预报说,一股强冷空气即将来临,从后天夜里开始,将是持续一周的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