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失踪的班长回来了(2 / 2)

当赵小梅那平静而沙哑的声音通过音箱传来的瞬间,一直静坐的陈景明,身体猛地绷紧了。

他感知到了!

那声音的频率,那种极度压抑之后的、死水般的平静,就像一根被拉到极限、即将崩断的琴弦,震动着空气中那些看不见的粒子。

他立刻向阿峰示意,开启录制。

同时,他将手掌紧紧覆在那枚冰凉的旧校徽上。

刹那间,他内在的世界里,标签系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不再是混乱的信息流,而是像一个高效的搜索引擎,精准地从赵小梅身上那无数破碎的标签中,提取出了两条深埋在最底层的记忆:

【第一次被夸聪明——八岁,数学竞赛领奖台,老师摸着她的头说“这孩子机灵”】

【最后一次被人拥抱——十八岁,高考落榜当晚,父亲在客厅里砸了暖水瓶,甩门而去,母亲在里屋无声地流泪】

系统自动将这两条承载着巨大情感能量的记忆碎片,转化成了一种独特的音频格式。

阿峰按照陈景明的指示,将其制作成一张匿名的“语音情绪卡片”,通过县城的朋友,以“爱心助学物资”的名义,再次寄往了那所山村小学。

两天后,李娟组织的线上同学会议如期举行。

赵小梅的头像,出现在了屏幕的一角,她没有开摄像头,只有一个默认的灰色人影。

与此同时,其他十一个通过“心灯在线”联络上的、散落在全国各地的同学,也陆续接入。

他们中的一些人同样选择了隐藏自己。

院子里,陈景明示意李娟点燃一支蜡烛,放在他面前。

他拿起那枚校徽,用指尖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然后将它缓缓举起,正对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摄像头。

就在最后一个同学接入,线上会议室满员的瞬间,所有人的屏幕,无论是电脑还是手机,都毫无征兆地,同时暗了下去。

下一秒,一片无边无际的金色麦田,取代了所有的聊天窗口,铺满了每个人的视界。

那是1996年的夏夜,月光皎洁,晚风吹过,麦浪翻滚,沙沙作响。

三个半大的少年在田埂上疯跑,领先的那个一边跑一边回头大喊:“我们以后,一定要活得特别牛!”

画面真实得令人窒息,连空气中麦秆的清香和泥土的腥气都仿佛透屏而出。

上海一间昂贵的私立医院病房里,一个曾经在投行叱咤风云、如今因重度抑郁已卧床两年的男人,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的麦田,泪水长流。

几秒钟后,他一把抓过床头的药瓶和处方单,发疯似的将它们撕得粉碎。

温哥华一栋安静的别墅里,一位远嫁海外、被诊断出产后抑郁的母亲,看着屏幕里那个奔跑的少年,当场拨通了一个二十年来从未打通过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泣不成声:“妈……我不是不孝,我只是……太累了。”

会议在无声中开始,在无声中结束。

那片麦田的幻象,持续了整整十五分钟。

当屏幕恢复正常时,陈景明已经伏在桌上,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他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正午,阳光刺眼。

他感觉头脑异常清醒,那些纠缠他许久的、杂乱的电子噪音和情绪乱流都消失了。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小学二年级时,李娟穿着一条碎花裙子,在六一汇演上跳舞的样子,连她头绳的颜色都记得。

可当他下意识地想回忆起妹妹临终前在病床上的情景时,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他拼命地回想,却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和一片令人心慌的静默。

她最后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那个他一直以来赖以支撑的、最重要的精神支柱,消失了。

他摸索着找到自己的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

那里用盲文记录着妹妹的话。

可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些凸点时,却感到一阵全然的陌生。

上面写着:“哥,你要替我看完所有的麦子。”

这是谁写的?这不是他妹妹说的话。

他怔住了,随即发出一声悠长的、分不清是哭是笑的叹息。

原来,这就是代价。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迟疑的脚步声。

陈景明抬起头,“望”向门口的方向。

赵小梅背着那个半旧的帆布包,静静地站在门槛外。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被反复听过的语音卡片,像是攥着一张回家的车票。

她看着院子里那个安静坐着的、双眼蒙着黑布的男人,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轻声说:“我回来,不是因为原谅了谁,而是终于敢承认……我也需要人等我回家。”

夜深人静,阿峰开始整理白天录制下来的、经过陈景明“过滤”的音频档案。

他戴上监听耳机,逐一核对。

当他点开一个文件夹,播放其中一段从赵小梅声音里提取出的、标注为“高压平静”的音频片段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将进度条拖回开头,又播放了一遍。

不对劲。

他又点开了另一个文件夹,那里面是从“大牛”母亲的通话录音里提取的情感样本。

当那段被系统定义为“麻木哀伤”的音频响起时,阿峰猛地摘下了耳机。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来自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但在这两段音频的最底层,却隐藏着一个完全相同、微弱却清晰的背景噪音——一种极不协调的、仿佛来自老式收音机的、断断续续的电子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