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原来我们都一样疼(1 / 2)

那荡漾的水波在他眼前骤然碎裂,化作亿万个闪烁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刺眼的标签,一个被压缩的人生。

不是他“看”到,而是他“成为”。

一瞬间,他不再是陈景明,他是五楼的李师傅,胸口传来心肌缺血的闷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对支架再次堵塞的恐惧,那个标签是【孤独死】。

他又成了四楼的刘阿姨,膝盖的刺痛钻心,仿佛能听到软骨磨损的“咔哒”声,儿子远在边疆的影像在眼前一闪而过,标签是【空巢的荣耀与负累】。

他成了三楼的阿珍,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儿子哮喘发作时那令人窒息的哨音,【害怕听不见】。

他成了二楼的老吴,喉咙里哽着一句喊不出口的“爸”,背上是整个家族的期望和自己无能为力的愧疚,【两代人的枷锁】。

【负债三十万】、【癌症复查】、【离婚冷静期】、【高考失利】、【失业第三个月】……

整栋楼的痛苦,像一场无声的海啸,冲垮了他精神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剧本”系统是上帝视角,是一种可以用来分析、规划、甚至操纵的工具。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金手指,这是一个诅咒,一个让他强制吞下所有他人苦痛的黑洞。

这些标签不再是冰冷的词条,它们是有温度、有重量、有尖刺的。

它们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由疼痛构成的天罗地网,将他死死缠住,越收越紧。

大脑深处传来一声清脆的爆裂声,仿佛一根紧绷到极致的琴弦终于断了。

“呃……”陈景明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粗糙的天台水泥地上。

世界在他眼前彻底变成了旋转的、混沌的色块,陆家嘴的璀璨灯火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嘲讽的漩涡,要将他吞噬。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口袋里摸出那支用来做记号的油性笔,在手边一张废弃的施工图纸背面,凭着肌肉记忆和最后的执念,奋力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右手剧烈地颤抖,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每一个笔画都耗尽了他全部的意志。

“提醒…小陆…震动…频率…再降…一级……”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眼前彻底一黑,整个人向前栽倒,彻底失去了知觉。

手中的笔滚落一旁,发出轻微的声响,旋即被夜风吞没。

第二天,是个阳光刺眼到近乎残忍的晴天。

老楼前,那台崭新的银灰色电梯,在阳光下闪耀着一种不真实的光泽。

居民们自发地聚集在楼下,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彩旗飘扬,只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混杂着疲惫与期待的安静。

签约启用仪式简单而郑重。

当社工小唐念到一楼孙桂芳的名字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去。

孙桂芳今天穿了一件枣红色的薄呢外套,那是她压在箱底许多年,几乎被遗忘的衣服。

这抹鲜亮的红色,在人群灰扑扑的色调中,显得格外醒目,也格外决绝。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站在人群边缘,而是走到了最前面,怀里紧紧抱着一本厚厚的相册。

她沉默着,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人群开始有些骚动,有人在低声议论,担心她是不是又要变卦。

就在这时,孙桂芳深吸一口气,没有看向任何人,而是猛地打开了怀里的相册,用尽全身力气高高举起。

阳光照在那一页页翻开的相册上,所有人都看清了。

那里面没有别的,全是一个男孩从襁褓到学步,再到咧着嘴傻笑的童年。

每一张照片里,小宇都笑得像个小太阳,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辰。

孙桂芳什么也没说,只是举着那本承载了所有美好回忆的相册,缓缓地、坚定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向六楼的方向。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六楼的阳台外,不知何时挂上了一条崭新的横幅,上面的字迹,正是孙桂芳亲手所写,一笔一划,用力到几乎要穿透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