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是一个冷静到毫无感情的男声,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在电话线上传递着冰冷的金属质感:“我的价格很高。”
郑雅文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几乎能闻到自己手心里的血腥味:“钱不是问题。我要的,是让所有人都相信,我才是那个唯一的受害者。”
半山腰一间不对外开放的心理疗愈工作室里,郑雅文第一次见到了dr.chen。
他不像医生,更像一个苛刻的导演。
没有白大褂,只有一身剪裁精良的暗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得能穿透人心。
“哭。”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个字。
郑雅文愣住了。
“你的支持者需要一个宣泄情绪的出口,而你,就是那个出口。”dr.chen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他指着墙上的单向玻璃,“想象外面坐满了记者和你的邻居。现在,开始你的表演。”
郑雅文深吸一口气,酝酿情绪。
她想起自己失去的一切,名誉、地位、众人的追捧……眼眶瞬间就红了。
“停!”dr.chen冷冷地打断她,“太快了。愤怒和委屈不能同时出现。你要先表现震惊,然后是迷茫,最后才是被背叛的痛苦。眼泪是武器,不是洪水。”
他走到她面前,用一根细长的指挥棒轻轻点了点她的眼角:“记住,泪水要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地滚落,滑过你最完美的侧脸轮廓。从左眼角开始,那是镜头捕捉的最佳角度。”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郑雅文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着dr.chen指令的每一个细节。
哽咽的节奏,嘴唇的微颤,眼神里那种“含怨而不怨”的复杂光芒。
“……我承认,我急于求成,我用了一些不那么光彩的手段,想让我们的社区变得更好……”她对着摄像机,按照剧本念出台词,眼泪在第三十七秒精准地涌出,滑过下颌,滴落在那串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上。
完美。连她自己都快要被这份“真诚”打动了。
可就在她说出那句“我也有我的苦衷”时,脑海中一个尘封的画面却猛地炸开。
八十年代的工厂宿舍,狭窄的筒子楼走廊,母亲因为拿了车间一点布头给孩子做新衣,被人堵在门口指指点点。
父亲喝醉了酒,一边骂着“丢人现眼”,一边用拳头砸着薄薄的木板门。
而她,就躲在门后,吓得浑身发抖。
那个瞬间,镜子里“优雅得体”的郑会长,和门后那个惊恐的小女孩重叠在一起。
“不……不是这样的……”她突然崩溃,捂着脸发出一声尖叫,“我不是她!我到底是谁?”
dr.chen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关掉了摄像机。
室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郑雅文粗重的喘息。
“你是谁不重要,”他冷漠地看着她,“重要的是,你是他们需要的那个壳。仅此而已。”
与此同时,区妇联举办的一场“高知女性情绪管理”公益讲座上,李娟正作为特邀嘉宾的企业代表,协助主持人暖场。
而主讲人,正是那位大名鼎鼎的dr.chen。
讲座进行到一半,提问环节,一个戴着记者证的年轻人突然站起来,话筒直直地对着李娟:“李女士,关于您先生陈景明引爆金橡国际社区舆论事件,请问您作为妻子,是否支持他的行为?有传言说,你们的婚姻因此已经破裂。”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李娟身上。
她脸色微微一白,握紧了手里的讲稿。
旁边的妇联干部想上来解围,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会场安静得可怕。
李娟沉默了足足十秒,然后,她没有回答问题,而是从手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连接上会场的音响。
一段略带嘈杂的录音被播放出来,是陈景明的声音,像是在深夜的阳台上自言自语,带着浓重的疲惫:
“……我们拼了命地给孩子铺路,想让他走得更高,看得更远。可我们好像都忘了问一句,这条路,到底该通向哪里?是通向另一栋看得见江景的写字楼,还是……还是能通回那片可以让他打滚撒欢的麦地……”
声音戛然而止。
李娟关掉录音,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那名记者身上。
“我不知道他做的是对是错,”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但我知道,我曾经拼命假装相信的那些‘体面’和‘规则’,根早就烂了。我丈夫,只是那个第一个说出皇帝没穿衣服的孩子。”
全场哗然。
散会后,dr.chen在后台的走廊拦住了她。
“李女士,很有意思的应对。”他推了推眼镜,“我能教你下次如何在镜头前说出这番话而眼皮不跳一下。或者……”他顿了顿,递给她一张名片,“我也可以告诉你,怎么找回一个人说话时,不需要表演的感觉。我的私人咨询,首次免费。”
市纪委的大楼门口,一个年轻女人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她穿着最普通的白t恤和牛仔裤,脸上未施粉黛,正是“小陈秘书”。
她将一个u盘放在接待人员的桌上。
“这里面,是郑雅文指使私家侦探非法跟踪业主,黄律师协助她隐匿婚内财产,以及……其他几位先生权色交易的全部原始影像和录音证据。”
工作人员惊讶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