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普泰元年(531年)六月,李元忠率军攻打殷州。高欢让高乾去救援殷州刺史尔朱羽生。尔朱羽生见高乾只带了少量的骑兵部队来见自己,便放心大胆地与高乾在一起商议作战计划。尔朱羽生与高乾出城之时,高乾趁其不备,突然一刀斩下了尔朱羽生的脑袋。随后,高乾拎着尔朱羽生的脑袋去找高欢。
随后,高欢正式宣布与尔朱家族决裂,他写了一份奏章上交给北魏节闵帝元恭,里面控诉了尔朱氏多年来犯下的劣迹罪行,但这份奏章被做贼心虚的尔朱世隆悄悄藏了下来。
高欢于是在信都起兵,出发防御尔朱氏各军。
普泰元年十月十三日(531年11月7日),尔朱兆、尔朱仲远、尔朱度律、斛斯椿、贺拔胜、贾智等人拼凑了十万大军,向高欢发起进攻,欲实行人海战术将高欢消灭。
高欢因为听闻尔朱氏势力强盛,颇费踌躇不决。
这个时候,参军窦泰劝高欢使用反间计,使尔朱氏一族自相猜疑,然后可图。高欢于是秘密派遣说客,分别在各地途中造谣,或说尔朱世隆兄弟阴谋要杀尔朱兆,或说尔朱兆与高欢已经交通互谋,将要杀死尔朱仲远等人。
尔朱兆因为尔朱世隆等人擅自废掉魏主元晔,已经有了二心,至是得闻着民间谣传,内心越发生起疑心,自率领轻骑三百名,前往侦查尔朱仲远。
尔朱仲远迎他入帐。他却手舞马鞭,左右窥望。尔朱仲远见他意态离奇,当然惊讶,彼此形色各异。尔朱兆不暇叙谈,匆匆走出军帐,上马竟去。确是粗莽气象。
尔朱仲远派遣斛斯椿、贺拔胜追往晓谕,反而为尔朱兆所拘拿。尔朱仲远大感恐惧,即尔与度律引兵南奔。狼怕虎,虎怕狼,结果是同归于尽。
尔朱兆既执拿住斛斯椿、贺拔胜,怒目叱贺拔胜道:“汝有二大罪,应该处死!”
贺拔胜闻言,顿时感到莫名其妙,于是问何罪?
尔朱兆厉声道:“汝杀卫可孤,罪一;卫可孤为拔陵将,与兆何与?兆乃指为胜罪,一何可笑!天柱薨逝,尔不与世隆等同来,反东击仲远,罪二;杀可孤事,击仲远事。我早欲杀汝,汝尚有何言?”
贺拔胜抗言道:“可孤乃是贼党,胜父子为国诛贼,本有大功,怎得为罪?天柱被戮,是以君诛臣,胜当时知有朝廷,不暇顾王,今强寇密迩,骨肉构隙,不能安内,怎能御外?胜不畏死,畏死不来,但恐大王未免失策啰。”
尔朱兆闻胜言,恰是有理,倒也不欲下手,再经斛斯椿婉言劝解,于是释放了他们二人使归,自待高欢厮杀。
高欢尚恐众寡不敌,更问段荣之子段韶,说道:“敌众我寡,怎么办?”
段韶答道:“所谓军队多,是指得到众人的拼死效力;所谓强大,是指得到天下的人心。尔朱兆狂妄奸狡,上弑天子,中屠公卿,下虐百姓。大家一路上看到的,是裂冠毁冕,拔本塞源。邙山聚会,搢绅有何罪过,杀主立君,不过半月,天下思乱,十室有九。大王您亲行德义,翦除君侧的恶人,以顺讨逆,如汤沃雪,怕他甚么!”
高欢又道:“若无天命,终难济事!”
段韶:“我听说过小能敌大。小道大淫,上天对任何人并无特别偏爱,只辅佐保佑有德之人。尔朱兆外乱天下,内失善人,有智之人不为其出谋划策,勇武之人不为其拼死战斗,尔朱已经人心已去,不肖者失职,贤者将之夺来,还有什么疑惑的?”
普泰元年十月十五日(531年11月9日),高欢进军至广阿,与尔朱兆一场鏖斗,果然尔朱兆军队皆溃,尔朱兆亦逃走,高欢军队俘得甲士五千余人,随即引兵攻打邺城。
相州刺史刘诞婴城固守,相持过年,高欢掘通地道,纵火焚城,城此乃被攻打陷没。刘诞受高欢军队所擒,高欢授杨愔为行台右丞,即令杨愔表达立新主元朗,迎入邺城。元朗来到邺城后,进高欢为柱国大将军,兼职太师,高欢之子高澄为骠骑大将军。
到了普泰二年(532年),尔朱兆对尔朱世隆、尔朱仲远、尔朱度律等人依然心怀猜忌,与他们几个全都关系不和。后来,尔朱世隆给尔朱兆送了一份厚礼,又安排北魏皇帝元恭娶了尔朱兆的女儿为皇后。尔朱兆转怒为喜。尔朱世隆对尔朱兆说,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去攻打高欢。于是,尔朱兆与尔朱世隆,尔朱天光,尔朱度律暂时和解,他们重新组成了对付高欢的联盟,复相亲睦。
斛斯椿原本想帮着尔朱兆与他的亲戚们劝和,却没想到尔朱兆如此不知好歹,自己与贺拔胜差点落得一个囚禁被杀的下场。
于是,斛斯椿也对尔朱兆彻底失望了,他对贺拔胜说:“天下人皆痛恨尔朱家族。我们再继续与他们为伍,用不了几天,就会跟着他们一起自取灭亡。还不如想办法除掉他们。”
贺拔胜询问道:“尔朱天光、尔朱兆不在同一个地方,我们怎么把他们全部擒住呢?”
斛斯椿说:“这个很容易。”于是,斛斯椿忽悠尔朱世隆邀请尔朱家其他人前往洛阳集合,一起组团去攻打高欢。
尔朱世隆自然听从,立即遣人征召尔朱天光。
尔朱天光意存观望,拖延时间而不发兵,斛斯椿自愿西往,兼程入关,进见尔朱天光道:“高欢作乱,非王不能平定,王难道坐视不成?高氏得志,王势必孤,唇亡齿寒,便在今日。”
尔朱天光瞿然道:“我亦正思东出哩。”
当时贺拔岳为雍州刺史,尔朱天光召与熟商,贺拔岳献议道:“王家跨据三方,土马强盛,料非高欢所能敌。诚使戮力同心,往无不胜。今为王计,莫若自镇关中,固守根本,分遣锐卒,与众军合势,庶进可破敌,退可自全。”
若用贺拔岳之言,尔朱天光何致遽然就死?尔朱天光颇欲从贺拔岳,偏斛斯椿力请自行,乃留弟尔朱显寿镇守长安,自引兵赴往邺城。
斛斯椿即返回报告尔朱世隆,尔朱世隆亟檄尔朱兆与尔朱仲远两军队,同会尔朱天光,又派遣度律自洛城前往会合。于是四路尔朱军,陆续到邺城,众号二十万,列着洹水两岸,扎满营垒,如火如荼。
返跌下文。
高欢尽起徒众,步兵不满三万人,骑兵不过二千,此时既遇大敌,只好一齐调出,前往屯守紫陌。
当时封隆之已经升任为吏部尚书,留使守邺,高欢亲自出发督师。高敖曹进官都督,也率里人王桃汤等三千人投从高欢。高欢看见敖曹部曲,统系汉人,恐未足济事,欲分鲜卑兵千余人,接济敖曹。
敖曹道:“兵与将贵相熟习,鲜卑兵素不相统,若羼杂旧部,适起争端,反足碍事,不如各专责成为是。”高欢于是罢议,便在韩陵山下设一圆阵,后面用牛驴连系,自塞归路,以示必死。
尔朱兆出营布阵,召高欢答话,问高欢何故背誓?
高欢反问道:“我与汝前曾经立了誓言,共同辅助皇室,可如今,皇帝被你们弄去哪里了?”
尔朱兆把尔朱荣拉岀来做挡箭牌,说:“元子攸杀了尔朱荣,我报仇罢了,你何必多议!”
高欢喝骂道:“我之前亲耳听到尔朱荣计划谋逆犯上!你当时就站在门口,也听到尔朱荣这么说了。况且尔朱荣滥杀王室,罪大恶极,事到如今,你们尔朱氏还敢狡辩说自己没有谋反吗?况且,元子攸身为皇帝,他杀了尔朱荣简直是天经地义,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报仇啊?我今天就与你恩断义绝!”
说着,高欢一声令下,即擂鼓开战。高欢自将中军,高敖曹将左军,高欢从父弟高岳率领右军部队,各奋力向前,拼死决斗。
尔朱兆为前驱,尔朱天光、尔朱度律为左右翼,尔朱仲远为后应,仗着兵多将众,包抄过来,恰是厉害得很,且专向中军杀入,意欲取高欢性命。
高欢虽然督众死战,怎奈敌势凶猛,实在是招架不住,前队多被杀伤,后队未免散步。高岳、高敖曹两军,未曾吃紧,高岳遂抽出五百锐骑,直接冲杀尔朱兆,敖曹亦率健骑千人,横击尔朱左右翼。
别将斛律敦收集散卒,绕出敌军后面,攻击尔朱仲远。尔朱各军,各自受敌,便皆骇奔。
高欢见他阵势分崩,麾众皆进,大破尔朱军,贺拔胜与徐州刺史杜德解甲投降高欢。
尔朱兆知不可敌,对着慕容绍宗,抚膺叹息道:“不用公言,乃竟至此!”说着便驱马西走。勇而寡谋,实是无用。
还亏慕容绍宗返旗鸣角,取拾溃兵,始得成军退去。尔朱仲远亦奔往东郡,尔朱度律、尔朱天光逃向洛阳。
都督斛斯椿语别将贾显度、贾显智道:“尔朱尽败,势难再振,今不先执尔朱氏,我辈将无噍类了。”
乃夜至桑下立盟,倍道先还,入据河桥,把尔朱氏的私党,一并捕戮。
尔朱度律、尔朱天光听闻事变,整顿兵队前往攻打,适值大雨倾盆,士卒四散,两人只率数十骑,拖泥带水,向西窜去。
斛斯椿遣兵追捕,捉住尔朱度律、尔朱天光,押解他们来到河桥。再由贾显智等入袭尔朱世隆,也是马到擒来。
尔朱彦伯入直禁中,闻难出走,同为敌军所执拿,与尔朱世隆牵至阊阖门外,枭了首级,送往给高欢。就是尔朱度律、尔朱天光两人,虽然尚未死,也被械送入邺,归高欢处治。高欢将他们二人暂时关押在邺城之中。
魏主元恭使中书舍人卢辩,带着敕书慰劳高欢。高欢使他去见新主元朗,卢辩抗辞不从。
高欢不能夺志,遣令卢辨返回洛阳。尔朱部将侯景,本与高欢并起朔方,辗转投入尔朱军,至是仍奔邺依次。不略侯景,为下文伏案。
还有雍州刺史贺拔岳,听闻尔朱天光失败,亦生变志,一同商量诸征西将军宇文泰。
宇文泰为征西将军。宇文泰劝贺拔岳径袭长安,并为贺拔岳来到泰州,诱约刺史侯莫陈悦,一同会师,直抵长安城下。
长安留守尔朱显寿见上。猝然听闻敌军来到,一些儿没有防备,只好弃城东走。
宇文泰等追至华阴,得将尔朱显寿擒住,送与高欢。高欢令贺拔岳为关西大行台,宇文泰为行台左丞,领府司马。嗣是宇文泰在贺拔岳麾下,事无巨细,悉归参赞。这且待后再表。
且说高欢奉主元朗,自邺城出发,将向洛阳。行至邙山,又复变计,秘密与右仆射魏兰根商议,谓新主元朗,究竟系疏族,不如仍然奉戴元恭。魏兰根说道:“且使人入洛觇视,果可奉立,再决未迟。”
高欢即使魏兰根前往观看。及魏兰根返报,主张废元恭。看官道是何因?原来魏主元恭丰姿英挺,魏兰根恐他将来难制,所以不欲奉戴。
高欢召集百官,问所宜立,太仆綦母儁称元恭贤明,宜主社稷。
黄门侍郎崔胱魃道:“必欲推立贤明,当今莫若高王!广陵本为逆胡所立,怎得尚称天子?若从儁言,是我军到此,也不得为义举了!”好一只高家狗。高欢乃留元朗居河阳,自己率领数千骑进入洛都。
魏主元恭出宫宣慰,由高欢指示军士露刃四逼,竟将魏主元恭拥入崇训寺中,把他禁锢住。自己仗剑入宫,拟往杀尔朱二后。
之前曾叙过,魏主元子攸,纳尔朱荣之女为后,魏主元恭复纳尔朱兆之女为后,当时宫中有大尔朱后和小尔朱后的称呼。
尔朱兆入洛时,曾经污辱嫔御妃主,只因大尔朱后为从妹,当然不好侵犯,仍然令她安居,至广陵王元恭入嗣皇帝之位,大尔朱后尚留在宫内,未曾徙出。既而尔朱兆女儿为后,与大尔朱后有姑侄谊,彼此素来熟识,更兼亲上加亲,格外和好,不愿相离。
偏偏高欢发难,把尔朱氏扫得精光,死的死,逃的逃,单剩姑母侄女,在宫彷徨,相对欷歔。总叙数语,贯穿前后。不料魏主元恭又被劫抢了去,累得这位小尔朱后越加感到惊骇,忙至大尔朱后宫寝中,泣叙悲怀,不胜凄惋。大尔朱后亦触动愁肠,潸然泪下。
正在彼此呜咽的时候,忽然有宫人奔入后宫中道:“不好了!不好了!高王来了!”
这语未毕,小尔朱后已经被吓做一团,面无人色。还是大尔朱后芳龄较长,究竟有些阅历,反收了泪珠儿,端坐在榻上。才经片刻,果然看见高欢仗剑进来。
大尔朱后不待开口,便正色诘问道:“你莫非是贺六浑么?我父一手提拔,使汝富贵,汝奈何恩将仇报,杀死我伯叔兄弟?今又来此,难道尚欲杀我姑侄不成!”
高欢见她柳眉耸翠,杏靥敛红,秀丽中现出一种威厉气象,不由的可畏可慕。旁顾小尔朱后,又是颤动娇躯,别具一种可怜情状。当下把一腔怒气,化为乌有,惟对着大尔朱后道:“下官怎敢忘德!当与卿等共图富贵。”
不呼后而呼卿,意在言中。语毕,仍然呼宫人等好生侍奉,不得违背怠慢。高欢随即趋出,派士兵保护宫禁,不得损及一草一木,违令者处死。当下与将佐议及废立事宜,将佐等不发一言,高欢独说道:“孝文帝为一代贤君,怎可无后!现只有汝南王悦,尚在江南,不如遣人迎还,使承大业。”
将佐等唯唯如命,乃即派使南下迎元悦。舍近就远,究为何意,试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