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有些发闷,却不难听出其中的笑意。
“是吗?”池怀瑾仰头直视晏宁面具上眼睛的位置,“但我觉得他只是害怕孤独,害怕一个人活着。”
晏宁呼吸停顿了下,半天没有说话,但池怀瑾能感觉的到他脸上的笑消失了。
“如果你不想要他……”池怀瑾停了停,语气格外坚定:“可以把他给我吗?”
别墅墙壁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不知过了多久,晏宁缓缓抬手摘下了面具。
——
先不管将军府内,镇国公与池望舒终于等到池九瑜母女二人时,是多么的喜极而泣。
距离卢谷关千里之遥的东旭国,此时却是气氛紧绷到了极致。
“没用的东西!大楚与南祁的国运为何突然固若金汤?那位移的龙脉竟有归位之势……这不可能!”
雪皇黑裙白发,抹去嘴角的鲜血,显然是推算天机时遭到了反噬。
她甩袖坐上龙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神魂分身被毁,相当于一个完整的储物格子成了漏斗,如果不能及时用龙脉气运封住裂口,她剩余的神魂迟早逸散于天地之间。
到时别说将这个世界当作养料吸收,重归神位,她自己反而会先一步成为别人的养分。
可惜如今计划接连受挫……
“是那个变数……那个不该存在的崽子!”她猩红的眼眸猛地抬起,仿佛穿透无尽虚空,精准地锁定了北方某个方向。
“该死的汐瑶!该死的——崽子!!!”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在整个大殿弥漫开来。
玉阶之下,寥寥数人埋头而跪,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然而,见了他们这副鹌鹑模样,雪皇胸腔剧烈起伏一瞬,刚刚稳定下来的神魂竟又有点点光芒向外逸散。
“一群没用的东西,本神留你们有何用?”
被骂没用的东旭国大臣,想起昨日因为没用而尸首分家的同僚,脸色霎时变得如同死人一般。
这时,一位老者从一群鹌鹑中抬起头,急声道:
“雪神大人息怒,老夫这里有一计,兴许可用。”
雪皇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示意他说。
“如今天下四分,东旭龙脉已毁,能继续为您提供气运的只有大楚、南祁与北国。”
“这三国中,大楚与南祁正是新朝更迭,局势不稳之时,而您手中有足以踏平两国的筹码,不是吗?”
雪皇一下子明白东旭老丞相的意思,她哼了一声,神情有些不悦:
“你在打本神底牌的主意?”
老丞相深深垂头躬手,姿态谦卑至极,“小人不敢!只是小人以为棋子再好,若不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它也只是一个棋子而已,只有物尽其用,才是好棋。”
“您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全自身,至于其他,出了东旭,难道还差您制作尸魁的材料吗?”
“说得不错。”雪皇嘴里说着不错,可表情并不满意,“本神的百万尸魁自然足以踏平两国,但有那小崽子在,并不能保证本神在最短时间内获得大量龙脉气运。”
“所以,踏平两国只是小人提出的障眼法,就是为了牵制您所说的变数,声东击西才是小人真正的计策。”
老丞相说着,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谄媚道:
“小人听说北国国君与那新国师斗得如火如荼,还被破了延寿丹的药效,正是落败之际!若您愿意派、兵、相助,替他们铲除新国师,到时咱们的尸魁士兵亦可顺利进入北国境内,您想要屠城或者其他……呵呵,北国的龙脉气运岂不是供您随意汲取?”
雪皇笑了,“好好好,此计甚妙!这件事全权交由你负责,别让本神失望。”
话落,抬手掷下一枚弹丸,“赐你的解药。”
老丞相大喜过望,一口吞下,连连叩谢雪皇大恩。
雪皇垂眸深深看了老丞相一眼,龙椅上的身影缓缓消散。
跪着的大臣们猛地瘫倒在地,暗自庆幸自己又捡回一条小命。
他们一边苦笑着,一边互相搀扶着往外走。
出了金殿,踏出宫门。
有人忍不住拉住老丞相的衣袖,压低声音问道:
“老温啊!你究竟怎么想的?真要拉其他三国下水啊?”
“咱们东旭已经没了,何必……”另一人苦涩道。
“谁说东旭没了?”老丞相寒着一张脸,神情阴鸷地在周围几人身上扫过。
将几人看得瑟缩之后,方开口,声音苍老却重若千金:
“国没了还有族,族没了还有家,家没了,只要还有一个人、一口气,东旭都不算灭。”
“如今整个东旭只剩数千人,我们自己不能出去,就让别人进来,只要……”老丞相含糊着两个字,“只要她注意到东旭,就算只能保下一人,咱们东旭的血脉都不算断,不断则不灭。”
听闻此言,有人摇头,有人叹息,有人苦中作乐。
“兴许百年后,咱们东旭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行人蹒跚地爬上马车,车轮碾压着破败的街道,发出“咕噜噜”远去的声音。
随着他们的离去,宫门口重新变得冷清,一颗硕大的眼球在半空中缓缓睁开眼,眼底流转着看到小丑般鄙夷的神色。
马车中的老丞相掌心不停捻动的佛珠,忽然一顿,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闭上眼,一颗颗佛珠重新在他的指尖转动起来,只是力道比之前大了一倍不止。
——
翌日一早。
池九瑜从空间里醒来,便将偷偷看管晏宁的职责,交给小黑蛇。
自己带着娘亲和二哥、三哥,以及李婶做好的饭菜,与留守爹爹团聚。
“爹爹,爹爹!”池九瑜张开两个小胳膊扑过去。
镇国公笑呵呵地弯腰,一把抄起小闺女,将她稳稳抱在怀里,布满厚茧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一脸心疼地端详着她:
“真是辛苦爹的小棉袄了!过来这一趟,定是吃了不少苦头,你瞧瞧都瘦了!”
听着爹爹声音里的沙哑,池九瑜心里又暖又酸,爹爹才是真的瘦了,身板都没有以前那么威武了。
鬓边的黑发都变白了。
几十万人的生死!压在爹爹肩上,再挺直的脊梁也要被压弯了。
瞧着这父女俩眼泪汪汪的样子,池夫人哑然失笑:
“行了行了,小瑜儿饿了,你先让她吃点东西。”
池怀瑾也跟着连连点头,“我也好饿,今早李婶准备了鱼片粥,鲜得很,好久都没有吃到了!”
说话的功夫,池望舒已经利索地把粥都盛了出来,这会儿正招呼着人来吃。
镇国公伸手拉着夫人,怀里抱着闺女,坐到饭桌旁,笑叹道:
“还是闺女好!闺女一来,爹还能吃口热乎的。”
池九瑜从爹爹腿上爬起来,小手“啪”地拍在他肩头,豪气道:
“不仅爹爹能吃热乎的,卢谷关的百姓都能吃上热乎的!我空间里的粮食可多了,管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