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八点五十分,开发区主干道。
两辆挂着沪市牌照的黑色奔驰,不疾不徐地驶入。后座上,大卫·陈正用流利的英语,向身边一位身穿白色阿拉伯长袍、气质雍容的中年男人介绍着窗外的情况。
这位便是阿米尔主权财富基金的亚洲区首席投资官,优素福·本·哈桑。他有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此刻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即将决定是否要投入数十亿美金的地方。
车窗外的景象,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道路两旁,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摊小贩,像杂草一样疯长。卖烤串的、炸油条的、贴手机膜的,将本就不宽的人行道挤得水泄不通。浓烈的油烟混杂着劣质香料的味道,肆无忌惮地往车窗缝里钻。几个穿着制服的城管,站在不远处,背着手聊天,对眼前的乱象视若无睹。
优素福的目光扫过一个卖臭豆腐的摊子,那口黑色的油锅里正翻滚着令人不安的泡沫,他收回视线,不再看窗外。
大卫·陈的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解释:“优素福先生,这或许是中国内陆城市一种独特的……嗯,市井活力。”
优素福没有说话,只是端起手边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已经有了答案。
就在车队即将驶入最混乱的核心路段时,一辆黑色的奥迪车从旁边的岔路口开了出来,不偏不倚地停在了车队前方。车门打开,陈默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合体的深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解开一颗扣子,显得干练而不失庄重。他脸上挂着从容的微笑,对不远处的混乱景象恍若未见。
“优素福先生,陈先生,欢迎来到凤凰市。”他直接走到优素福所在的车窗旁,用流利的英语问候,“前面的路段有些交通拥堵,我建议我们换一条路走,那边的风景更好。”
大卫·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从陈默平静的眼神里,读不出任何信息。是计划被打乱的窘迫,还是另有安排的自信?
优素“福看了陈默一眼,又看了看前方乱糟糟的马路,点了点头。
车队调转方向,跟着陈默的奥迪,拐上了一条僻静的小路。这条路显然刚刚清理过,路面洒了水,压住了尘土,两旁的杂草也被修剪得整整齐齐,透着一股刻意却不张扬的整洁。
与此同时,三公里外的纺织三厂门口。
常胜利正背着手,站在厂区门口。他特意换上了一件崭新的白衬衫,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他身后,跟着几个他的心腹,一个个脸上都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从紧闭的厂房大门缝隙里飘散出来,在炎热的空气中不断发酵。常胜利非但不觉得难闻,反而像闻到了世上最美妙的香气,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主任,你说那姓陈的,把洋大人领到这儿来,一开车门,闻到这味儿,会是什么表情?”一个副手凑趣地问道。
“什么表情?”常胜利冷笑一声,“我猜,会是五颜六色的。”
“哈哈哈……”几个人发出一阵压抑的哄笑。
“赵海东刚才还亲自来请我,说什么共襄盛举,给我一个天大的惊喜。”常胜利吐了口唾沫,满脸不屑,“我今天倒要看看,他能给我什么惊喜!是惊吓吧!”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经九点半了。“人怎么还没来?不会是半路被熏跑了吧?”
……
陈默的车队,最终停在了一座孤零零的巨大仓库前。仓库的铁皮墙壁上,印着一个斑驳的数字“7”。
这里比主路更偏僻,周围是大片的荒草地。优素福和大卫·陈走下车,环顾四周,眼中最后一丝期待也消失了。
“陈书记,这里就是你说的‘金矿’?”大卫·陈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质问。他感觉自己被戏耍了。从混乱的街道,到一个破败的仓库,这趟考察,简直像一场拙劣的闹剧。
“陈先生,别急。”陈默依旧从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承认,这里的现在,一无所有。”
他领着一行人,走进了空旷、昏暗的仓库。仓库内部刚刚被打扫过,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股陈年灰尘和铁锈的味道。
“但是,我邀请你们来,不是为了看现在。”陈默走到仓库中央,站定。他没有拿任何文件,也没有打开任何ppt,只是看着表情各异的代表团成员。
“我是想请你们,看一看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