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耳朵里的麦子熟了(1 / 2)

麻木感如同一条冰冷的蛇,沿着骨缝悄无声息地向上蔓延了一丝,从食指的末端,侵入到了第二指节。

陈景明心头一沉,这种身体被蚕食的感觉,远比任何外部的威胁更令人恐惧。

每一次发射,都是一次交易,用他自己的一部分,去换取那些飘散在时空中的回声。

他不能再这样盲目地消耗下去。

夜深人静,他回到自己尘封已久的老屋,翻出了妹妹小雅的遗物。

在一个上了锁的木匣子里,他找到了那本蓝皮日记。

日记本里没有惊天动地的秘密,只有少女琐碎的心事,和用彩色水笔画下的一幅幅小画:夏夜的萤火虫、冬天的雪人、还有一望无际的金黄色麦田。

他一页页翻过,指尖抚过那些稚嫩的字迹。

当他翻到某一页时,动作停住了。

那是一页被泪水浸泡过、字迹晕开的记录:“哥说他想当科学家,可我只希望他能一直陪我看麦子,麦子熟了,他就该回来了。”

麦子。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捅开了他脑中混沌的锁。

他猛地想起老张留下的那张电路图,那不仅仅是天线的接法,背面还用铅笔画着一些奇怪的波形图,旁边标注着“悲”、“念”、“怒”等潦草的字样。

他立刻将电路图摊在桌上,与小雅的日记本并排放在一起。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形。

“悲伤对应低频震荡,思念引发谐波共振……”他喃喃自语,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飞快地画了起来。

他将小雅日记里那些最强烈的情绪词汇,与老张图纸上的波形一一对应。

一个模糊的“情绪频率映射表”渐渐清晰。

他终于明白,“语义回声”并非什么超自然现象,而是深埋在无数人潜意识下的集体记忆,是千万人被压抑的情感在特定频率下形成的“心理共频”。

老张当年用那台军用短波机,或许不是在发射信号,而是在聆听,在记录这些共频的规律。

今夜,他要做一次精准的实验。

他再次启动脑海中的“标签系统”,这一次,他没有漫无目的地扫描,而是精准地锁定了那些在深夜的城市里,头顶浮现出【不敢回家】标签的人群。

他们是漂泊的游子,是报喜不报忧的儿女,是迷失在钢筋水泥里的“麦田守望者”。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发射器的参数,将一段极其简单、却又承载了万千分量的音频注入信号流。

那不是话语,也不是音乐,只是一段被特殊处理过的、风吹麦浪的沙沙声。

然后,他用意念,将一个关键词,一个烙印在他们灵魂深处的坐标,编码进去:“麦子黄了”。

与此同时,李娟正在村委会的大院里,组织着新一期《我们这一代》的录制。

主题是“你最怕父母说哪句话”。

昏黄的灯泡下,一群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村民,第一次对着那支小小的录音笔,袒露了心底最深的伤疤。

一个在外打工十年的汉子,说着说着就哽咽了:“我爸走前,拉着我的手,就问了一句,‘儿啊,咱家盖房的债……还清了吗?’我没敢告诉他,我还欠着银行三十万。”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我那闺女,十年没回过家了。可每年清明,都托人给我捎钱,我知道……我知道她在外面过得苦。”

录音结束,李娟把磁带交给了盲婆婆的徒弟。

那个始终沉默寡言的年轻女孩,将磁带放进老旧的录音机里,闭上眼睛,静静地听了一遍。

然后,她睁开眼,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却无比清晰的语调,将所有人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三遍。

最后,她抬起头,朝着李娟的方向,轻声说了一句:“娟老师,这些话,不该烂在肚子里。该飞出去,让该听见的人听见。”

村西头,通往旧基站的泥路上,王强设计的“假路灯”计划正在秘密实施。

他带着两个信得过的伙计,将伪装成照明线路的电缆深埋地下。

每晚零点,村口那两盏早就坏掉的破旧路灯会准时亮起,光线昏暗,电压不稳,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村里的电工老赵巡查时发现了异常:“强子,你这路灯咋回事?电压忽高忽低,跟抽风一样,这可不像正常照明。”王强递上一包好烟,满脸堆笑:“赵叔,这你就不懂了,上头要检查节能数据,咱这不是得演个戏给他们看嘛,让他们觉得咱这线路老化,耗电高不上去。”老赵将信将疑地走了。

没人知道,这两盏路灯消耗的微弱电能只是幌子,真正的大电流,通过另一条隐秘的线路,源源不断地输送给了那台藏在老槐树下的发射器,以维持其峰值输出。

这夜,天降暴雨,电闪雷鸣。

一声炸雷过后,村里的变压器不堪重负,瞬间跳闸。

两盏“伪装”的路灯应声而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