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强子,墙倒了也能砌(1 / 2)

这句如淬火钢针般锋利的话,仿佛在无形中为这场席卷三位主角人生的暴雨,画上了一道休止符。

雷声渐远,但空气里积蓄的电荷,却在另一个战场——陈家村镇国土所的办事大厅里,噼啪作响。

“不行不行,这材料不收。”窗口里那个穿着制服、眼皮耷拉着的工作人员,像掸苍蝇一样挥了挥手,把王强递进去的一沓文件推了出来。

“集体建设用地流转搞养殖、搞加工,那是有政策。你们这几户联名,要把自家那几块犄角旮旯的荒坡地流转出来种东西?折腾啥呢?那破地,除了长茅草,还能长出金疙瘩?”

王强身后的六户村民,脸上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这盆冷水浇得摇摇欲坠。

他们都是村里最边缘的家庭,地最贫瘠,劳力最弱,王强的生态农业计划,是他们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王强压着火,把文件又推了回去,脸上挤出笑:“同志,您再看看,我们手续是齐的,村委的章也盖了。地是荒,但人不是闲的,总得试试。”

“试?拿国家资源给你们试着玩?”工作人员嗤笑一声,正要起身去接水。

一个清亮而冷漠的声音忽然从旁边插了进来:“王老板,好巧啊。”

王强一回头,心头猛地一沉。

是房产中介小周。

他今天没穿那身标志性的廉价西装,而是一件剪裁得体的休闲夹克,手里却把玩着一个电子测距仪,像个勘探队员。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一看就是城里来的“投资客”。

小周径直走到窗口,将手里的平板电脑往台上一放,屏幕上是一份鲜红标题的法拍清单。

“李姐,”他对窗口里的工作人员换上了一副熟稔的笑脸,“帮我查一下,陈家村后山那片坡地,编号cz07-13的地块,是不是三个月后就挂牌了?”

那个被称为“李姐”的工作人员立刻直起了身子,殷勤地接过平板:“哎哟,周经理来了!我看看……没错,是这块。因为土地撂荒超过两年,加上原户主有银行欠贷,已经被我们收储,准备走法拍程序了。起拍价……八十万。”

八十万!

三个字像三记重锤,砸在王强和身后村民的心上。

那片地,正是他们计划中的核心区域。

小周的目光越过屏幕,像淬了毒的针,直直刺向王强,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王老板,你那几万块的羊粪,怕是买不来这块地的入场券吧?我这边的客户,打算拿下这片地,建个高端民宿,带马场的那种。你要是现在带着你的人退出,我私人,可以给你包个五千块的红包,算作你的误工费。”

村民们的脸色从灰败变成了绝望。

在八十万的巨款和“高端民宿”这种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词面前,他们那点种地的梦想,脆弱得像一层窗户纸。

王强没看他,也没看那些村民。

他只是死死盯着小周那张写满城市生存法则的脸,缓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嘈杂的银行大厅背景音后,陈景明那沙哑、疲惫却异常清晰的声音流淌出来:

“……你们以为我们这些背着房贷、穿着西装的‘中产’很风光?我告诉你们,我们才是最脆弱的。一场大病,一次裁员,甚至是一次错误的投资,就能让我们从中产直接掉到赤贫。我们不像农民工,大不了卷铺盖回老家,有地种,有房住。我们一旦摔倒,身后就是万丈深渊。所以,我们比任何人都怕输,怕到最后,会把身边的一切都当成可以交易的筹码,包括良心……”

录音不长,大厅里死寂一片。

小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他眼里的轻蔑和戏谑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穿心事的惊悸和慌乱。

他仿佛看到的不是王强,而是无数个深夜里,对着房贷计算器,辗转反侧的自己。

“你……”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王强关掉手机,平静地看着他:“这块地,我们也要。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活命。”

小周的眼神闪烁了几下,最终没有再放狠话。

他一把抓起平板,对身后的客户含糊地说了句“再看看别的”,便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背影里带着一丝狼狈的仓皇。

窗口后的李姐看得目瞪口呆,再看王强递过来的材料时,眼神里已经多了几分说不清的忌惮。

她犹豫片刻,终于拿起印章,在那份土地流转协议上,“砰”地盖了下去。

当晚,王强的工坊灯火通明。

他在祠堂偏房的黑板上,用白色粉笔重重写下了一行字:

【“麦浪”计划一期:启动资金缺口37万】

下面分列三行:

1.现金入股(保底分红+收益分成)

2.劳务入股(按工时折算股份,农忙时优先结算)

3.技能\/物资置换(欢迎木工、电工、拖拉机、闲置农具等一切生产资料)

这是他从城里学来的众筹模式,只不过,他筹的不是钱,是人和希望。

同一时刻,在那个堆满服务器残骸和旧电脑的“播种者资料馆”里,陈景明正进行着他最后的资源转移。

他将整个资料馆所有经过整理、分类、加密的备份数据,全部上传到了一个国际知名的开源代码托管平台。

访问权限被设置成一个精确的时间——十年后的今天,自动对全世界公开。

他特意在根目录里,保留了一段老周的语音日志,作为这份庞大档案的“开篇词”:“这个城市总想让人忘掉一些事,但他们不知道,他们想忘掉的,恰恰是别人活过的全部证据。”

上传进度条走到99%时,他拨通了林总监的电话。

对方沉默了良久,没有多问一句,只是发来一个加密的压缩包链接和一串简短的字符:“公司那套内部私有云的测试环境还开着,服务器资源你随便调用,这是后门密钥。用完,就销毁痕迹。”

陈景明心中一热。

这是技术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是冰冷代码世界里残存的最后一点良知。

他没有回复谢谢,只是迅速下载了那个压缩包。

解压后,一个庞大的离线安装程序出现在眼前——那是公司内部斥巨资开发的全套培训系统,包含了从初级程序员到项目总监的所有课程,上千小时的技术视频、标准化的项目模板、敏捷开发管理模型……

这些知识,曾是困住他和无数“互联网民工”的无形牢笼,是让他们不断内卷、不断被考核的kpi依据。

而现在,陈景明正冷静地将它们全部转码,打包成一个可以在任何低配电脑上运行的本地格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