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女孩慌忙去捡，彩色的笔杆滚得满地都是，其中一支金色的蜡笔正好停在阿鳞的脚边。

阿鳞弯腰捡起蜡笔，指尖触到塑料笔杆的瞬间，女孩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异常事务管理局的探员父亲穿着制服出门执行任务，临走前揉了揉她的头发说“爸爸去打坏人，很快就回来”；母亲抱着她在灵堂前哭泣，手里的龙形玩偶沾着泪痕；幼儿园老师教她画画，说“把想念的人画出来，他们就会变成星星守护你”。

“这个给你。”阿鳞从笔袋里掏出个会发光的龙形书签，那是用苏晓晓给的零件做的，翅膀上还沾着点薯片碎屑，“会亮的，晚上画画能当小夜灯。”

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满了星星：“谢谢大哥哥！我叫安安，爸爸说龙会保护我们的。大哥哥，你是龙吗？你的眼睛好亮啊，像故事书里的龙一样。”她举起画纸，上面画着条金色的巨龙正赶走黑色的怪兽，龙爪下护着个小小的幼儿园，“老师说遇到坏人要勇敢，但也可以哭哦。大哥哥你会哭吗？”

阿鳞愣了一下，想起长老倒在血泊里时，自己躲在能量屏障后哭得喘不过气。“会。”他认真地点点头，“但哭完还要站起来。”

“对！”安安用力点头，把画纸塞进他手里，“这个送给你，就像爸爸保护我一样，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哦。大哥哥，你明天还来游乐园吗？我明天还在这里画画。”

“我……”阿鳞看了看顾厄，顾厄对他点点头，他才继续说，“我明天可能不来，我要去学校了。”

“上学呀，”安安羡慕地说，“上学可好玩了，有好多小朋友一起玩。大哥哥，你在学校里要好好听话哦，像龙一样厉害。”

过山车缓缓爬升时，阿鳞的心跳得像要炸开。顾厄坐在他身边，龙鳞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给了他莫名的安心感。“害怕的话可以抓住我的手。”顾厄伸出手掌，掌心还留着修复文物时磨出的薄茧。

“谁害怕了！”阿鳞嘴硬道，身体却诚实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当列车冲下轨道最高点时，他听见自己的尖叫里混着笑声，风声在耳边呼啸，像终焉之地的猎猎长风，却不再带着死亡的气息。

“刺激吧？”王大妈下车时还在兴奋地拍手，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我年轻的时候跟老伴来，他吓得抓着我的手不放，回来后还说要再坐一次。阿鳞怎么样，没吓哭吧？你要是喜欢，咱们下午再坐一次。”

阿鳞摇摇头，脸颊因为兴奋泛着红晕：“比能量滑道好玩多了！终焉之地的滑道只有黑色，这里有这么多颜色。王大妈，这个过山车为什么要做成龙的形状呀？”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王大妈从保温桶里掏出酸梅汤，递给阿鳞一杯，“传说咱们云城以前有龙守护，所以游乐园特意把过山车做成龙形，讨个好彩头。喝点这个，解解惊。咱们人类的游乐园，讲究的就是又刺激又安心，你看那安全带多结实。阿鳞啊，下次大妈再带你来，还有好多好玩的没玩呢。”

酸梅汤的酸甜在舌尖炸开，混着游乐园里爆米花的香气。阿鳞看着远处的夕阳，突然说：“顾厄，我不想复仇了。”他的尾巴尖轻轻搭在顾厄的手背上，带着幼龙特有的温度，“我想上学，想看看安安画的幼儿园，想……留在这里。”

顾厄的龙息突然变得温热，他想起三千万年前哥哥们对他说的话：“家不是一个地方，是有想守护的人的地方。”他伸手摸了摸阿鳞的头，幼龙的耳朵抖了抖，像只被顺毛的小猫。“想留下，那就留下。”

“可……我是来复仇的。”阿鳞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长老们都死了，保育院的伙伴们也……我要是留下，是不是太没用了？”

顾厄沉默片刻，指着天边的晚霞：“你看那些云彩，昨天是灰色的，今天是金色的。仇恨就像昨天的云，总会散的。”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真正记住他们的方式，不是带着仇恨活下去，是带着他们的希望好好活。”

阿鳞抬头望着顾厄，金色的竖瞳里闪着泪光：“那……他们会怪我吗？”

“不会。”顾厄肯定地说，“他们用生命换你活下来，不是让你为他们死，是让你为自己活。”

深夜变身龙形飞行时，顾厄特意带着阿鳞绕着游乐园盘旋。月光在过山车轨道上洒下银色的光带，像条蜿蜒的星河。旋转木马的灯光已经熄灭，却仿佛还能听到白天的音乐。阿鳞的幼龙形态像只灵巧的雨燕，绕着顾厄的翅膀转圈，发出欢快的鸣叫，他的龙息不再带着戾气，在夜空中炸开金色的火花，像节日的烟花。

“你看下面的灯，”顾厄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每一盏灯下都有故事，就像终焉之地的星星，各有各的光。”

阿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轻“嗯”了一声：“以前长老说，星星是死去的族人变的，在天上看着我们。”

“这里的灯也一样，”顾厄说，“是活着的人在等着我们回去。”

“看！”阿鳞突然指着下方，安福里小区的万家灯火在黑夜里像散落的珍珠，王大妈家的窗户亮着灯，窗台上晒着他和顾厄的衣服，龙形拖鞋被整齐地摆在鞋架上。胸口的能量结晶发出柔和的蓝光，长老的投影在光带中微笑：“小鳞要记得按时吃饭，别总抢别人的零食……终焉之地的星星还在，等你找到新的家园，就把结晶埋在土里，它会开出花来……”

第二天一早，#云城夜空中的发光巨物#冲上热搜。网友上传的视频虽然模糊，但能清晰看到两道金色的光带在城市上空盘旋，其中较大的那道还展开了翅膀形状的轮廓。王大妈拿着报纸冲进301时，阿鳞正对着本小学课本发呆，尾巴尖卷着支铅笔，在练习本上写自己的名字。

“你看这形状，多像舞龙！”王大妈兴奋地指着照片，“我说该办个灯会，你看大家多喜欢。对了阿鳞，我给你找的班主任是李老师，她可喜欢小孩了，就是有点严格，你上课可别总摇尾巴。明天我送你去学校，给你带个红鸡蛋，讨个好彩头。”

阿鳞摸着胸口不再发烫的结晶，突然把课本翻到“我的梦想”那页，用铅笔写道：“我想保护这里的星星。”窗外的还魂草在风中摇曳，金色的花瓣上沾着清晨的露水，像撒了一把碎钻，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顾厄看着阿鳞认真写字的侧脸，突然明白所谓的救赎，从来都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而是藏在这些平凡的日常里——是王大妈的桂花糕，是林小满的画笔，是安安的蜡笔画，是幼龙尾巴尖那抹温柔的金色。终焉之地的毁灭早已过去，新的家园，正在这片充满烟火气的土地上，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