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珠几乎是被张锐轩半扶半搀着走出花厅的,廊下的风一吹,膝盖处才泛起针扎似的麻意。
赤珠低头看着自己发颤的指尖,方才跪在青砖上的凉意仿佛还浸在骨缝里,可心里那块悬了整夜的石头,竟就这么轻飘飘落了地。
“傻站着做什么?”张锐轩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带着暖意,“母亲这是应了。”
赤珠猛地抬头,眼眶一热,鼻尖竟有些发酸。赤珠原以为总要挨上几顿训斥,或是像宋意珠那般受些皮肉苦,却没料到夫人竟松了口。
晨光透过云层落在赤珠发间,连带着昨夜的惶恐、今晨的忐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顺遂烘得软了。
“少爷……”赤珠攥着张锐轩的衣袖,声音还有些发飘,“夫人真的……允了?”
张锐轩见她这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忍不住低笑:“难不成要母亲敲锣打鼓告诉你?”
张锐轩牵着赤珠往回走,青石板上的脚步声轻快了许多,“入府的时候你不是不怕吗?怎么见面了就草鸡了!”
赤珠虽然听不懂草鸡是什么意思,大抵也明白张锐轩说得不是什么好话。
赤珠轻快的说道:“少爷您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苦楚。”
赤珠心想:从奴婢到通房丫头看似一墙之隔,可是其实千差万别,通房生下孩子,就有抬姨娘的可能,哪怕是不抬姨娘,一生吃喝都在侯府,算是在侯府生根发芽了。
可是要是没有这一步,只能配小嗣继续奋斗了。赤珠老子娘都是寿宁侯府老实巴交的家奴,在寿宁侯府老家河间府兴济县看房子。
寿宁侯府花厅,张夫人磕着瓜子,拢脆站在阶下汇报:“少爷最近如何,看着通房一个接一个收。”
“回夫人话,少爷还行,每个通房那里都会去!”
“要不要进补一下?”张夫人再次问道。
“进补?不用了吧!夫人!”拢脆心想,张锐轩房事也不密集,每天晚上基本上就是召一个通房。
拢脆想着想着,脸上出现一丝微微红晕,大少爷虽然不喝花酒,可是样式却非常多,拢脆也搞不懂少爷哪里学来花样。
张夫人嗑瓜子的动作一顿,抬眼扫过拢脆泛红的脸颊,银甲在青瓷碟沿轻轻一磕,语气听不出喜怒:“你脸红什么?”
拢脆心头一跳,慌忙垂眸屈膝:“没、没什么,许是方才在廊下晒了太阳,有些热了。”
拢脆指尖下意识绞着帕子,方才那些不该有的念头还在脑子里打转,耳根烧得更厉害。
“回去给夫人盯紧一点,有什么问题及时汇报。”张夫人吩咐道。
拢脆刚要应声起身,腹中忽然一阵翻江倒海,喉头涌上股酸水,慌忙侧过身捂住嘴,一阵急促的干呕让肩膀微微发颤。
“怎么了这是?”张夫人皱眉看着她,将手里的瓜子碟往案上一推,“好端端的作什么怪。”
拢脆干呕了几声,只吐出些酸水,脸色白了几分,忙用帕子擦了擦唇角,屈膝告罪:“回、回夫人,许是方才喝了冷茶,胃里有些不适,惊扰夫人了。”
拢脆扶着廊柱慢慢站直,只觉得头晕沉沉的,方才那阵恶心来得又急又猛,倒让拢脆忘了先前的窘迫。
张夫人审视地看了片刻,银甲点了点桌面:“既然不舒服就先下去歇着,让厨房给你炖碗姜茶暖暖胃。”
“谢夫人体恤。”拢脆低眉顺眼地退下,走出花厅时脚步还有些虚浮,手按在小腹上,心里暗暗纳罕——这几日总这般反胃,莫不是真吃坏了什么?
陶然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