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娘娘能生下皇子,凭借宰相大人在朝堂的根基,何愁不能与皇后分庭抗礼?”锦儿指尖捻着帕角,声音压得极低,眼底却闪着笃定的光,“您想啊,皇后虽出身将门,即便如今贵为中宫,满朝文武里肯真心服她的世家官员,十个里未必有一个。可您不一样,宰相府三代为官,门生故吏遍布六部,就连禁军统领都是您父亲当年举荐的人。只要您诞下皇子,不用您开口,自然有官员上奏,请陛下立‘嫡长’——就算皇太子先出生,可您的孩儿是‘世家血脉’,那些老臣们心里的秤,从来都是偏向咱们这边的。”
淑妃指尖划过梳妆台上的羊脂玉梳,冰凉的触感没能压下心头的燥热。她抬眼望向铜镜,镜中女子鬓边斜插着赤金点翠步摇,衣裙是苏州织造局新贡的云锦,可眼底的郁色却怎么也掩不住。“话是这么说,可我入宫三年,连一次安稳侍寝后怀上龙裔的机会都没有。”她重重将玉梳拍在镜台上,声响在寂静的宫殿里格外刺耳,“李燕儿那个贱人,入宫三年都没有龙裔,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尽然入了陛下的眼,独占圣宠。如今更是母凭子贵,连太后都处处护着她。上个月我请太医诊脉,太医还说我气血亏虚,怕是难有孕……”
“娘娘莫急。”锦儿连忙上前,从袖中取出一个描金漆盒,打开后里面躺着一小瓶琥珀色的药膏,“奴婢上周回府探望母亲,听府里的老嬷嬷说,这是西域进贡的‘暖宫膏’,当年先皇后娘娘难孕,就是靠它调理好的。老嬷嬷特意偷着给了奴婢一瓶,说每日睡前敷在小腹,不出三个月,定能改善气血。”她见淑妃眼神微动,又补充道,“这药膏是宰相大人托人从内库调来的,除了您我,再无第三人知晓,绝不会走漏风声。”
淑妃拿起瓷瓶,拔开塞子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混着暖意扑面而来。她沉默片刻,终究抵不过“诞下皇子”的诱惑,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若真能怀上,我必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接下来的日子,淑妃一面每日用暖宫膏调理,一面开始谋划如何增加侍寝机会。她知道萧景渊近来常去坤宁宫陪皇太子,便让人打听皇太子的喜好,特意请人做了一套紫檀木的小木马,借着“探望皇太子”的由头,往坤宁宫跑了两回。
第一次去时,李燕儿正抱着萧承宇在廊下晒太阳,见她来,笑着起身让座:“淑妃妹妹倒是有心,还特意给承宇带了礼物。”说着便让乳母将承宇抱过去,让淑妃逗弄。
淑妃捏了捏承宇软乎乎的脸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嘴上却笑着说:“皇太子殿下粉雕玉琢,一看就是有福之人。臣妾瞧着喜欢,便想着给殿下做些小玩意儿。皇后娘娘每日照顾皇太子辛苦,若是有需要臣妾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李燕儿何等敏锐,早看出淑妃的心思,却不点破,只淡淡笑道:“多谢妹妹关心,有乳母和宫女们照料,倒也不辛苦。陛下今日在书房批阅奏折,妹妹若是有闲,不妨去书房看看?”
淑妃心中一喜,嘴上却假意推辞:“陛下忙于政务,臣妾怎好去打扰?”话虽如此,脚步却已微微转向书房的方向。
李燕儿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不再多言,只低头逗弄着怀里的萧承宇。
淑妃果然去了书房,萧景渊见她来,虽有些意外,但也让她在一旁伺候笔墨。她趁机为萧景渊磨墨、添茶,偶尔说些朝堂上的趣事——这些都是她从父亲张九龄那里听来的,既显露出自己的见识,又不会显得过于刻意。萧景渊倒也愿意听,偶尔还会与她讨论几句,气氛倒也融洽。
可这样的“融洽”并未持续太久。第二次淑妃再去坤宁宫时,恰逢李燕儿身体不适,萧景渊守在床边寸步不离,连淑妃送来的小木马只让宫女收下,并未见她。淑妃站在殿外,听着殿内传来的萧景渊对李燕儿的关切叮嘱,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回到自己的宫殿,淑妃将桌上的茶具扫落在地,碎裂的瓷片溅了一地。“李燕儿就是故意的!她明知我想接近陛下,却偏偏装病拦着!”她歇斯底里地喊道,眼底满是怨毒。
锦儿连忙上前扶她坐下,递上一杯热茶:“娘娘息怒,皇后如今有皇太子傍身,陛下自然多疼她几分。可咱们也不是没有机会——再过几日便是太后的生辰,宫里要办宴席,到时候您若是能在宴席上讨得陛下欢心,说不定就能得偿所愿。”
淑妃接过茶盏,指尖微微颤抖。她知道锦儿说得对,太后生辰是个难得的机会。可如何才能在宴席上脱颖而出?李燕儿定会借着皇太子的名头,再次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思来想去,淑妃想到了父亲张九龄。她立刻让人偷偷传信给宰相府,让父亲帮她准备一份能让太后和陛下都满意的生辰礼。
张九龄接到消息后,立刻召集心腹商议。最终,他决定将家中珍藏的一幅《寒江独钓图》送给太后——这幅画是前朝画圣的真迹,太后素来喜爱书画,定然会喜欢。又让人打造了一套赤金嵌红宝石的头面,送给淑妃,让她在宴席上佩戴,彰显华贵。
不仅如此,张九龄还暗中安排了几位官员,在宴席上“无意”间提及“世家女子宜主中宫”,暗示李燕儿出身低微,难以服众,为淑妃造势。
太后生辰那日,宫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宴席设在太和殿,文武百官与后宫妃嫔齐聚一堂。淑妃穿着一身石榴红的云锦长裙,头戴父亲送来的赤金红宝石头面,一出场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她捧着《寒江独钓图》,缓缓走到太后面前,屈膝行礼:“臣妾恭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幅《寒江独钓图》是臣妾父亲珍藏多年的宝物,今日特意献给母后,愿母后每日都有好心情。”
太后接过画卷,展开一看,只见画中江面辽阔,一叶扁舟上渔翁独钓,笔墨苍劲,意境悠远,顿时喜笑颜开:“好孩子,有心了。这幅画哀家早就想一睹真容,没想到今日竟能得偿所愿。”
萧景渊也凑过来瞧了瞧,点头赞道:“确实是难得的珍品,淑妃有心了。”
淑妃心中一阵窃喜,连忙谢恩。入座后,她端着酒杯,时不时看向萧景渊,眼神里满是柔情。
宴席过半,果然有官员起身说道:“陛下,今日太后寿辰,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如今皇太子殿下已满月,皇后娘娘虽贤淑,但若论家世渊源,终究不及淑妃娘娘。臣以为,后宫之事,当以世家女子为主导,方能彰显皇家威仪,也让天下百姓知道,我大靖王朝重视礼教传承。”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景渊和李燕儿身上。李燕儿端着茶杯,指尖稳如泰山,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并未听到这话。
萧景渊脸色微沉,正要开口,却见李燕儿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他转头看向她,只见李燕儿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这时,太后放下茶杯,缓缓说道:“哀家倒觉得,中宫是否贤淑,与出身无关。燕儿入宫以来,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对待宫人宽厚,对哀家也孝顺有加,如今又为皇家诞下皇太子,这样的皇后,哀家满意,陛下满意,难道还不够吗?”
太后的话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下了殿内的议论。那名官员脸色发白,连忙跪地请罪:“臣失言,请陛下和太后恕罪。”
萧景渊冷哼一声:“念在今日是太后生辰,朕不与你计较。日后再敢妄议中宫,休怪朕无情。”
淑妃坐在角落,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没想到,太后竟然会如此维护李燕儿,连父亲安排的官员都没能帮上忙。
宴席结束后,淑妃失魂落魄地回到宫殿。锦儿见她神色不对,连忙上前询问。淑妃将宴席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最后瘫坐在椅子上,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连太后都护着她,我还有什么机会?”
锦儿也慌了神,可还是强撑着安慰道:“娘娘别急,太后只是一时被皇后蒙蔽了。咱们还有暖宫膏,只要您能怀上皇子,到时候就算太后不帮您,宰相大人也能让满朝官员为您说话。”
淑妃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她知道,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瓶暖宫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