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柄长剑交击，火星四溅。顾知夏手腕一麻，长剑几乎脱手。她发现，对方不仅预判了她的攻击，更计算出了她剑身上最脆弱的力学结构点，每一次格挡，都是在加剧她武器的损耗。

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解剖。

魏承的情况最是狼狈。他引以为傲的信息战，在“镜像魏承”面前彻底失效。他释放出的任何一道数据流，都会被对方提前截获并破解。他试图设下的每一个信息陷阱，都会被对方反向利用，变成捆绑他自己的枷锁。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赤身裸体的人，在另一个拿着显微镜的自己面前，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你的信息加密算法，有三十七处可以优化的冗余。”

“你构建防火墙的底层逻辑，存在一个致命的悖论。”

“你的反向追踪程序，会在第3.72秒后因为数据过载而崩溃。”

对面那个魏承，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用他自己的声音，冷酷地为他进行“实况解说”，每一句话都让他如遭雷击，精神近乎崩溃。

龙渊的潜行被另一个自己轻松识破，高阳的法则屏障被另一个自己用最小的能量精准击破。顾念秋刚刚想要凝聚概念料理，就被镜像体的一发能量弹精准地打断了施法前摇。

整个团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

他们面对的，是一个了解自己一切、并且不会犯错、不会疲惫、不会被情绪影响的“自己”。

“同心值”的数值没有下降，甚至因为共同面对强敌而微微上涨。但所有人的精神，却在迅速地滑向崩溃的深渊。这种与“完美自我”的战斗，带来的无力感和挫败感，远超之前任何敌人。每一次艰难地抓住一个机会，拼尽全力“击败”镜像，对方的身影便会化作光点消散，然后在不远处的镜面上，完好无损地重生。

并且，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王虎好不容易用一个两败俱伤的打法，打中了镜像的肩膀。重生后的镜像，便再也不会给他近身的机会。顾知夏冒险用一个破绽引诱对方，成功刺穿了镜像的胸膛。重生后的镜像，便再也不会被她任何虚招所迷惑。

希望，在一次次的徒劳中，被消磨殆尽。

战斗持续了不知道多久，所有人都已经伤痕累累，精神恍惚。

再一次重生后，林默的镜像体没有立刻攻击。他静静地站在林默面前，那张和林默一模一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开口了，声音同样和林默一般无二，却冰冷得像是机器。

“你的战术，有七处冗余。”

“你的情绪波动，导致能量浪费百分之十三。”

“你对同伴的‘不必要’关心，是你最大的弱点。”

这句话，像一道横贯天际的闪电，狠狠劈中了林默混沌的意识！

弱点……

不必要的关心……

情绪波动……

他终于明白了。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冷酷、理性、纯粹为了胜利而存在的“完美”的自己。

他终于明白了这一层的真正考验——它考验的不是“如何变强”，不是如何去战胜一个无法战胜的敌人。

它考验的，是“接纳不完美”。

破局之法，从来就不是战胜。

林默突然放弃了所有的防御姿态，任由自己的镜像体那柄凝聚了能量的利剑，毫无阻碍地刺穿了他的肩膀。

“嗤——！”

剧痛瞬间传遍全身，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

在剧痛中，林默没有反击，没有愤怒，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他只是抬起头，迎着那个“完美”的自己那冰冷空洞的目光，对着所有正在苦战的队员，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震彻整个纯白世界的呐喊：

“都停下！不要再和他们战斗了！拥抱他们！”

呐喊声回荡。

正在浴血奋战的王虎、顾知夏、魏承等人，全都动作一僵，用一种无法理解的、近乎看疯子一样的震惊目光，望向了林默。

在所有人不解、震惊的目光中，林默不顾肩膀上贯穿的伤口，迎着那柄还插在自己身体里的利剑，张开了双臂，主动走向那个“完美”的自己，用一个充满了鲜血与痛楚的姿态，拥抱了他。

林默的镜像体，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冷面孔上，第一次露出了类似“程序混乱”的表情。

它原本凝实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闪烁起来，仿佛一个遭到了致命病毒入侵的精密程序。

拥抱。

这个充满了“不理性”情感的、毫无“效率”可言的、纯粹的感性行为，成为了这个以纯粹理性构筑的世界里，最致命的“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