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的电波，成了投向死海的烈性炸药，在这片苟延残喘的海域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不再是空洞的警告。

广播里夹杂着法夫尼尔号化为宇宙烟花的真实影像，蓝悦那俯瞰众生的神明审判，以及屏幕上血淋淋的七天倒计时。

每一个字，都化作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每一个幸存者势力的中枢神经。

一时间，整片海洋都从绝望的死寂中“活”了过来，沸腾着惊恐与疯狂。

……

“铁锚湾”。

数十艘锈迹斑斑的巨型货轮，被粗大的铁链与浮桥野蛮地拼接在一起，构成了一座漂浮的海上钢铁丛林。

这里是“钢铁兄弟会”的地盘，一个将重炮与实用主义奉为圭臬的武装集团。

指挥旗舰“利维坦号”的舰桥，弥漫着浓重的机油与咸腥味。

一个男人的身躯宽阔得像一堵墙，挡住了舷窗透进来的惨淡天光。他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记录着末日降临后的每一次血战。

他就是钢铁兄弟会的首领，“铁拳”高阳，一名前联邦海军上校。

他正反复播放着那段广播，画面中那枚“蛋糕炮弹”所引发的绚烂爆炸，与他周围灰暗、冰冷的钢铁世界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妈的……”一个独臂副官掐灭烟头，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变调，“那帮疯子……真用一枚‘蛋糕’干掉了一艘空中战舰？”

“那不是蛋糕，是‘概念’。”

高阳的声音粗粝，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用生锈的船锚刮擦甲板。

他的手指在海图上移动，最终重重戳在“自然选择号”广播出的那个坐标点上。

“这个林默，还有那个所谓的神……他们玩的，是另一个层面的战争。我们手里的这些炮弹和鱼雷，在他们面前和烧火棍没有区别。”

舰桥内陷入了死寂。

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和海浪拍打船体那永不停歇的沉闷回响。

“那……老大，我们怎么办？”副官的声音干涩无比，“七天……黑雾真的要来了。”

高阳没有回答。

他走到舷窗边，看着下方那些正在搬运物资、维修船只的兄弟们。

他们个个面黄肌瘦，眼神却依旧凶狠，像一群被逼到绝境的野狼。

这是他从尸山血海里一点点拉扯起来的队伍，是这片废土上唯一能让他感受到一丝“秩序”的地方。

向那个来历不明的“自然选择号”效忠？

把上千兄弟的身家性命，交到一个只在广播里听过声音的年轻人手里？

高阳的骄傲，他身为前海军上校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尊严，让他本能地抗拒这个选项。

“我们的人去过圣地岛。”一个情报官低声汇报道，“岛被搬空了。据几个逃出来的幸存者说，那个林默只带了两个人，就让五千信徒的信仰当场崩塌。用的手段，他们说不清，只觉得……像魔鬼。”

高阳的瞳孔紧缩了一下。

“他给了我们选择。”高阳缓缓开口，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心腹。

“要么，带着我们的一切，滚过去投靠他，成为他口中那支可笑的‘净化军团’。”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温度尽数褪去。

“要么，我们就在这片我们最熟悉的海上，用我们自己的方式，迎接末日。”

“老大，那可是能弑神的空中战舰！”副官急了。

“弑神？”高阳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你没听到那个女声吗？那艘船，连同被它干掉的那艘，都不过是神丢出来的‘玩具’。我们现在去投靠，无非是从一个棋盘，跳到另一个更危险的棋盘上。”

“今天他们能用无人机当‘信息垃圾’去填坑，明天就能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