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祷室外的喧嚣似滚油泼心,信仰崩塌的声音尖锐刺耳,混杂着惊愕、愤怒与茫然。
室内,檀香依旧,却压不住张伟脸上褪尽血色的惨白。
神圣的长袍挂在他身上,像一出蹩脚戏剧里忘了卸妆的小丑,无比滑稽。
“阿默……不,林默。”
张伟的喉结剧烈滚动,他试图扯出一个惯用的、高深莫测的笑容,但嘴角肌肉的抽搐出卖了他。
“你以为,用这些世俗的幻象,就能动摇信徒们对雾神的虔诚吗?这不过是雾神降下的考验,用以甄别真正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
林默根本没有兴趣听他狡辩。
他只是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一个简单,却带着绝对命令感的动作。
“魏承,二号方案。”
“收到!”
魏承那带着几分癫狂兴奋的声音,通过植入林默作战服的微型通讯器传来。
“嘿嘿,早就想试试这个了!概念广播,功率全开!播放素材:‘深潜者之噬’!”
悬挂在神殿上空的巨大全息天幕,画面陡然一变。
那间奢华的酒店套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尽的,翻涌着不祥气息的浓郁黑雾。
镜头以第一视角,猛地扎进黑雾之中。
没有神圣,没有飞升。
只有冰冷、死寂,以及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刮擦灵魂的噪音。
紧接着,一张张扭曲、痛苦、由无数残缺肢体和哀嚎面孔拼接而成的脸,从雾中浮现,朝着镜头猛扑过来!
它们没有实体,却带来了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恐怖的感受——那是生命、理智、记忆被一点点啃食、抽离的极致痛苦。
这并非简单的影像播放,而是魏承结合了精神力场技术,直接将那份“痛苦”的概念,投射到了每一个观看者的感知中!
天幕下,数千信徒呆呆地看着这地狱般的景象。
一个前一秒还在为“先知”辩护的狂热“殉道者”,突然浑身筛糠般颤抖起来。
他指着画面中一张一闪而过的、被无数手臂撕扯的痛苦面孔,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爸爸!那是……那是我爸爸!他上个月才‘飞升’了!”
这一声尖叫,成了点燃火药桶的火星。
“飞升……这就是飞升?”
“我们被骗了!那不是神国,那是地狱!”
“还我家人!你这个骗子!”
恐慌与愤怒如瘟疫般蔓延,人群彻底失控。
一些人开始疯狂地冲击神殿,另一些人则跪在地上,精神崩溃,嚎啕大哭。
祈祷室内,张伟双腿一软,彻底瘫坐在地。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林默播放的不是幻象。
那是真实。
他曾亲眼见过一个叛教者被扔进黑雾,其下场比画面里展现的惨烈百倍。
他一直用“那是罪人应得的净化”来麻痹自己和信徒。
现在,遮羞布被扯得一干二净。
林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
“最后一次机会,张伟。”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外界所有的嘈杂。
“跪下,向你欺骗的每一个人忏悔。”
“或者,我把你,亲手扔进你口中的‘神国’。”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最后的尊严。
张伟连滚带爬地跪倒,朝着门口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我错了!我错了!没有雾神!一切都是我编造的谎言!是我该死!”
然而,愤怒的信徒们已经冲破了守卫的阻拦,潮水般涌入了神殿。
“杀了他!”
“这个魔鬼!”
看着那些曾经对自己顶礼膜拜,此刻却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信徒们,张伟吓得魂飞魄散。
他猛地回头,手脚并用地爬向林默,抱着他的腿,涕泪横流。
“阿默!林默!救救我!看在我们认识一场的份上,救救我!我不想死!”
“放手。”
林默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他没有再看张伟一眼,而是对身旁的王虎偏了偏头。
“清场。”
“好嘞,老板!”
王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他那庞大的身躯如同一辆人形坦克,将幽光塔盾重重往地上一顿!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坚硬的石质地面蛛网般龟裂。
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以他为中心扩散而出,将最前面的几十个幸存者生生掀翻在地。
“老板有令,首恶已除,胁从不问!”
王虎的吼声震得整个神殿嗡嗡作响。
“都给俺老实点!谁再敢往前一步,别怪俺的斧子不认人!”
人群被这神魔般的威势震慑,骚动为之一滞。
就在这时,顾知夏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冷静而锐利。
“林默,外围的‘殉道者’部队集结完毕,大约三百人,已经开始冲锋,是自杀式攻击。”
“不必理会。”
林默的回答让顾知夏一怔。
他走到神殿的露台上,看着下方广场上那成千上万混乱的人群,启动了魏承加装的“神迹广播”。
这一次,播放的不再是影像,而是他自己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岛上每一个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