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被塞进一个高速旋转的漩涡，被无尽的黑暗与扭曲的光影疯狂撕扯、碾碎。

不知坠落了多久，林默才夺回了知觉。

他猛地睁眼，胸膛剧烈起伏，急促地呼吸着。

映入眼帘的，并非冰冷的机甲驾驶舱。

这是一间宽敞明亮的船长室，空气里弥漫着令人安心的生活气息。身下是触感细腻的真皮沙发，手中还端着一杯尚有余温的红茶。

巨大的舷窗外，一艘与“自然选择号”外形相似的蓝色星舰，正安静地伴飞。

“船长，您在发呆吗？”

一个温和的、含着笑意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林默的身体一僵，机械地转过头。

一个穿着白色科研服，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正微笑着注视他。男人气质儒雅，眼神里闪动着智慧的光，那份发自肺腑的尊敬与亲近，毫无遮掩。

“凌……”

林默的嘴唇翕动，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却无比顺畅地从他喉咙里滑出。

“在想‘世界之心’的事？”

名为“凌”的男人走到他身边，极其自然地坐下，拿起桌上的数据板。

“第三阶段的能量引导测试非常成功。它的力量远超想象。只要我们能完全解析它，别说跨越星系团，就算是凿穿宇宙的壁垒，也并非不可能。”

凌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憧憬与狂热。

林默没有说话。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这间熟悉又陌生的船长室，感受着自己体内那股澎湃而沉稳的力量。

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正以一种蛮横的姿态，强行覆写着他的认知。

他叫“言”。

“深空探索者”计划的总负责人，旗舰“自然选择号”的唯一船长。

“蓝色空间”号，是它的姐妹舰。

眼前的“凌”，是他的首席科学官，他最信任的挚友与伙伴。他们从军校时代一同成长，见证了这两艘伟大星舰的诞生，开启了这趟前无古人的深空远航。

而力量的源泉，那枚“世界之心”，是他们在一次空间跃迁时，从高维夹缝中偶然得到的。

林默……不，是“言”。

他正在体验“言”船长的人生。

他不是旁观者，他就是“言”。他能感受到“言”此刻的踌躇与隐忧，能体会到他对“凌”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种感觉，诡异到了极点。

他的理智在疯狂呐喊自己是林默，但身体与情感，却被“言”这个身份牢牢禁锢。

他成了一个被囚禁在别人身体里的幽灵，只能被动地经历这一切。

“凌，它的力量太强大，也太危险。”

林默听见自己用一种沉稳的、带着倦意的声音开口。

“在没有完全弄清楚它的本质之前，我不建议进行更激进的测试。”

“船长，您总是这么谨慎。”凌笑了笑，推了推眼镜，“但时代不会等待我们。我们必须抓住每个机会，引领人类走向更高的维度。一点风险，是值得的。”

言沉默了。

他看着挚友眼中那份不加掩饰的野心，心中第一次，被凿开一道微小的裂痕。

……

“自然选择号”的舰桥上，空气压抑得像是凝固的水银。

距离林默信号消失，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