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以她的身体为容器,以无尽负面情绪为食粮,以“拯救”之名行“吞噬”之实的怪物——“梦魇”,诞生了。
最初的宿主意识被强行压制、扭曲、同化。那个善良的、想要帮助他人的艾琳,被囚禁在自己身体的深处,眼睁睁看着“自己”用精湛的心理学技巧和催眠能力作为伪装,将一个个求助者变为食粮,感受着他们的生命力和希望被一点点抽干,却无能为力。
画面最后定格在“艾琳”站在镜前,看着镜中那个眼神冰冷、嘴角带着诡异笑意的自己,一滴清澈的眼泪从眼角滑落,瞬间就被眼底涌出的黑暗所吞噬。
幻象戛然而止。
凌一凡猛地喘过气来,如同溺水之人浮出水面,浑身已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满是腥甜的味道。
“你怎么了?!”苏小婉和王大锤都被他吓了一跳,急忙围过来。
冷月也瞬间转身,目光锐利地看向他:“精神攻击残留?”
凌一凡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半晌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不……不是攻击……是……记忆……”
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恐惧,以及一丝……深切的悲悯。
“是艾琳……是那个真正的、最初的艾琳医生的记忆碎片……在她彻底消散的时候,顺着能量连接……残留在了我的精神裂痕里……”
他断断续续地,将刚才看到的那些片段说了出来。
仓库内一片寂静。
王大锤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显然无法理解这么复杂扭曲的事情。
苏小婉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同情,她终于明白,那个可怕的“梦魇”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一个始于善意的悲剧。
就连冷月,那万年冰封的脸上,也极其细微地动容了一下。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过度共情,缺乏防护,接触远超自身承受极限的深层负面能量海……这是‘迷失者’最常见的成因之一。尤其是他们这种……灵魂底色中本就带着‘奉献’或‘救赎’执念的人,更容易被黑暗趁虚而入。”
她的语气依旧平静,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
“所以……她其实……也是受害者?”凌一凡声音沙哑地问道,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恨那个差点杀死他、吞噬苏小婉的“梦魇”,但那个被囚禁、被迫见证自己造下无数罪孽的善良灵魂,却又让他感到一种无力的悲哀。
“宿主与‘蚀暗’能量体的关系并非简单的受害者与加害者。”冷月冷静地分析,试图将话题拉回理性层面,“在融合过程中,双方的意识、执念、欲望会相互扭曲、影响。最初的诱因可能是被动受害,但后期很难清晰界定。沉溺于力量带来的虚假满足感,甚至主动追逐更强大的能量,也是常见现象。”
但她看着凌一凡那双依旧残留着震撼和难过的眼睛,补充了一句:“不过,从你看到的记忆碎片来判断,她核心的‘迷失’,确实始于一场失败的、超越界限的‘拯救’。这是一曲……典型的‘理想主义者’的悲歌。”
理想主义者……悲歌……
凌一凡默然无语。他想起了自己获得能力后的种种,那些搞笑的副作用,那些无奈的挣扎,以及最后那一刻,不顾一切想要“吸干”黑暗能量的疯狂愿望……如果自己稍有不慎,或者心志不够坚定,是否也有可能……滑向某个不可预知的深渊?
能力的代价,远比他想象的要沉重和复杂。
“那……那个黑色的东西,”苏小婉试图打破沉重的气氛,指向冷月手中的设备,“是艾琳最后指给我们的,会是什么?”
冷月将设备递给他们看:“材质和工艺非常特殊,并非现代工业产物,更像某种……遗迹中发掘出的技术造物。我初步判断,这可能是一个……信息存储器,或者某种……意识备份装置。”
“意识备份?”凌一凡一怔。
“‘梦魇’源自深沉的负面情绪和破碎的意识,但支撑其存在和成长的,除了能量,必然还有庞大的、结构化的‘信息’——也就是那些受害者的记忆、情感、乃至人格碎片。”冷月推测道,“这个设备,或许是‘它’用来存储、分析、甚至……‘品尝’这些信息的工具。也可能……”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是它与外界某个存在联系的接收器,或者……它为自己准备的、万一失败后的‘复活’备份。”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背脊一凉。
如果这里面真的存储着“梦魇”的核心信息,甚至残留着艾琳或“梦魇”的意识碎片,那它就是一个极度危险的物品!
而艾琳最后指向它,那复杂眼神中的警告,又是什么意思?
是警告他们不要触碰?还是……暗示这里面有他们需要知道的真相?
凌一凡看着那个冰冷的黑色金属块,感觉它仿佛一个潘多拉魔盒,散发着诱人却又致命的气息。
艾琳的悲歌似乎已经落幕。
但由她而起的谜团和风险,却才刚刚开始浮现。
而凌一凡精神世界中那些残留的记忆裂痕,又会对他产生怎样的影响?
这一切,都如同仓库外弥漫的海雾,悄然将所有人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