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安全点位于海都市旧港区一栋废弃仓库的深处,比起之前那个金属密室,这里更加空旷、破败,但也更加隐蔽,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潮湿海风的味道。冰冷的月光透过高处破碎的窗玻璃,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凌一凡瘫倒在角落一堆不知名的软垫上,感觉自己像是一袋被拆散了骨头的零件,连呼吸都带着灼痛和虚弱。身体被严重透支,精神核心更是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布满细微裂痕,每一次思考都带来针扎似的刺痛。混沌能量与“蚀暗”能量的剧烈冲突,以及最后那不顾一切的“愿望”抽干了他的一切。
王大锤在一旁忙前忙后,用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破毛巾蘸着矿泉水,笨手笨脚地想给凌一凡擦脸,嘴里还絮絮叨叨:“凡哥你挺住啊!你看你脸白得跟鬼一样……我就说那心理咨询室不是好地方吧!肯定是搞什么非法电击疗法了!下次咱还是去正规医院……”
凌一凡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他折腾。
冷月则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他们,正在仔细检查从“心语”咨询室废墟中带回来的那个黑色金属物体。它巴掌大小,通体冰凉,没有任何可见的接口或按钮,表面蚀刻着极其细微、难以辨认的纹路,材质非金非铁,透着一种陈旧而神秘的气息。她尝试用短棍的能量进行轻微刺激,设备毫无反应。
苏小婉坐在一个倒扣的木箱上,膝盖上放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刚刚恢复连接的网络页面。她快速浏览着本地新闻和社交媒体。
“新闻出来了,”她声音有些干涩,“‘xx小区疑似发生恶性gasleak(煤气泄漏)引发爆炸事故,多人受伤,七名被困昏迷者奇迹生还,肇事心理咨询师下落不明……’现场被封锁了,报道口径统一归咎于意外。”
她顿了顿,补充道:“那七名苏醒者已经被送往医院,情况基本稳定,但似乎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记忆缺失,尤其是关于‘心语’咨询室和艾琳的具体记忆,非常模糊。”
这结果在预料之中。大规模超自然事件的善后,总是伴随着信息管控和记忆干预。
“记忆缺失是机体的一种自我保护,也是‘观测者’标准流程的一部分。”冷月头也不回地说道,注意力依旧在那黑色设备上,“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仓库内暂时陷入了沉默,只有王大锤拧毛巾的水声和远处隐约的海浪声。
凌一凡闭上眼睛,试图运转那残存的力量修复自身,但精神深处的疲惫和创伤远超想象。然而,就在他意识放松,即将沉入睡眠的边缘时——
毫无征兆地!
一股冰冷彻骨、带着强烈怨毒和不甘的寒意,猛地从他精神核心的那些细微裂痕中钻了进来!并非来自外部,更像是早已潜伏其中,此刻被他的虚弱状态所激活!
“!”凌一凡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缩!
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
不再是破败的仓库,而是……一间装修温馨、点着安神香薰的心理咨询室!
是“心语”咨询室!但却是一切发生之前,整洁、安宁的模样!
他看到一个年轻许多、脸上带着略显青涩却充满真诚和热情笑容的艾琳,正耐心地倾听着一位泪流满面的来访者诉说。那时的她,眼神清澈,充满了助人的渴望和共情的光辉,与后来那个冰冷扭曲的“梦魇”宿主判若两人!
场景猛地一闪!
变成了深夜独自加班的艾琳,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大量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深度催眠疗法的文献。她的眼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但眼神依旧坚定。桌角摆着她和家人的合照,笑容灿烂。
又是一变!
她接手了一个极其棘手的案例:一个遭受过极端创伤、内心完全封闭、充满了毁灭性负面情绪的患者。无数次治疗似乎都徒劳无功,患者的痛苦和绝望如同厚重的淤泥,一次次试图将她也拖入深渊。她开始失眠,焦虑,甚至偶尔会出现短暂的幻听。
画面开始加速,变得混乱而压抑。
她尝试了各种方法,甚至冒险使用了一些未被完全验证的深度潜意识引导技巧,试图撬开患者的心防。她太过投入,太过共情,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了那无边无际的负面情绪风暴之中。
“帮帮我……”“好痛苦……”“为什么是我……”“所有人都该死……”
患者那些最黑暗、最痛苦的思绪,不再仅仅是语言,而是化作了实质性的、粘稠的、冰冷的能量,如同病毒般,顺着她过度敞开的共情通道,疯狂涌入她的精神世界!
起初,她还能勉强抵挡,试图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和意志力去化解、去疏导。
但那个患者的内心创伤之深、负面能量之庞大,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也超越了一个普通人类心理咨询师所能承受的极限!
她就像一艘试图拯救titanic的小艇,最终被巨大的漩涡无情吞没。
场景陡然变得黑暗而扭曲!
她看到自己倒在咨询室的地毯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抱着头,指甲抠进了头皮。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深处倒映出无数扭曲的、哀嚎的幻影。那些被她吸收、却无法化解的负面能量,正在她体内疯狂滋生、变异!
“不……不要……滚出去……”她发出绝望的嘶哑哭喊。
但已经太晚了。
那股凝聚了无数绝望和痛苦的负面能量,找到了她内心最深处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阴影——或许是职业挫折带来的微小不甘,或许是见证太多痛苦而产生的微弱无力感,或许是……某种对“强大力量”潜意识的渴望(为了更好地帮助他人)?
它疯狂地放大、扭曲这一点阴影,并将其作为核心,开始疯狂地增殖、异化!
最终……它“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