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奇才韩小潮(2 / 2)

双生魂记 山海云夕 25093 字 1天前

“说人话!”郭芙蓉端着粥碗从厨房出来。

“就是好主意!”吕秀才缩了缩脖子。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随从大步走进客栈。

“听说你们这儿搞什么...征信体系?”那男子环顾客栈,目光最终落在韩小潮身上,“你就是那个提出这想法的人?”

白展堂悄悄凑到韩小潮耳边:“这是京城来的富商,姓万,人称万半城,据说家财万贯。”

万半城不请自坐,自顾自倒了杯茶:“我直说了吧,我看上你这个点子了。开个价,把这主意卖给我。”

佟湘玉一听“开价”,眼睛立刻亮了:“这位客官,您出多少?”

万半城伸出五根手指:“五百两。”

“五百两?!”佟湘玉倒吸一口凉气,算盘都差点拿不稳。

韩小潮却不动声色:“万老爷想用这个体系做什么?”

“自然是赚钱!”万半城笑道,“京城及各州府,有多少商户需要知道客人的信用?我若成立一个‘信行’,专司此事,何愁不财源广进?”

吕秀才皱眉:“此举恐有不妥。若以牟利为目的,难免会偏袒付钱的商户,失去公允。”

“穷酸书生懂什么?”万半城不屑道,“生意场上,本就是利益往来。”

韩小潮摇头:“万老爷,恕难从命。这个体系是为了帮助七侠镇的百姓,不是赚钱工具。”

万半城脸色一沉:“八百两,不能再多了。”

佟湘玉急得直扯韩小潮的衣袖,用气声道:“小潮,八百两啊!”

韩小潮依然坚定:“不是钱的问题。”

“好!好!好!”万半城连说三个好字,站起身,“那咱们就各凭本事。我倒要看看,是你这小镇客栈的主意好,还是我万某人的实力强!”

说罢,拂袖而去。

佟湘玉看着万半城的背影,心疼得直跺脚:“八百两啊!就这么没咧!”

白展堂却拍拍韩小潮的肩膀:“兄弟,有骨气!我支持你!”

郭芙蓉也道:“就是,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要是让他得了这主意,还不知道要坑多少人呢!”

然而,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几天后,万半城在七侠镇最繁华的地段开了一家“万氏信行”,不仅完全照搬韩小潮的征信理念,还凭借财大气粗,以低价拉拢镇上的商户。

更糟的是,他还不知从哪得知了韩小潮曾经提过的其他点子,比如“同福认证特产礼盒”“七侠镇美食地图”等,全都抢先一步实施。

同福客栈的生意一落千丈。

“完了完了,”佟湘玉看着空荡荡的大堂,“这下真滴完咧。”

李大嘴从厨房探出头:“掌柜的,今天准备的菜都快馊了,没几个客人啊。”

就连最爱闹腾的莫小贝都无精打采:“韩哥哥,咱们是不是要关门了?”

韩小潮紧锁眉头。

他没想到,自己现代的商业理念,在这个时代竟会被人如此利用。

“要不...”白展堂悄声道,“我去万府走一趟?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不可!”韩小潮和佟湘玉异口同声。

吕秀才叹道:“《论语》云:‘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万氏虽不义,我等也不能行不义之事。”

“那咋办嘛?”郭芙蓉急道,“就看着他这么欺负人?”

韩小潮沉思良久,忽然眼睛一亮:“有了!咱们就跟他来个正面对决!”

三日后,七侠镇中心广场上,两家“信行”同时开业。

一边是万半城气派的“万氏信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还请了舞狮助兴。

另一边是同福客栈简陋的摊位,只有韩小潮和吕秀才坐镇,桌前立着一块牌子:“同福信行——免费咨询”。

万半城见状冷笑:“免费?看你们能撑多久!”

果然,大多数商户都涌向了万氏信行。

毕竟,万半城承诺前三个月免费,之后也只收取少量费用。

同福客栈的摊位前门可罗雀。

就在韩小潮几乎要放弃时,一个颤巍巍的老妇人走上前来:“请问...你们真能帮我找回被骗的钱吗?”

原来,老妇人数月前被一外地商人骗走了全部积蓄,那是她给女儿准备的嫁妆。

吕秀才仔细询问了事情经过,韩小潮则用自制的表格记录下来。

“大娘放心,”韩小潮承诺,“我们一定尽力。”

接下来的几天,韩小潮发动全客栈的人脉,白展堂通过江湖关系网打听那个骗子的下落,郭芙蓉则带着老妇人去衙门备案。

与此同时,万氏信行却出了问题。

有商户投诉,万氏信行的记录不准确,导致他们错失了好客户。

还有人称,万氏信行泄露了他们的商业机密。

原来,万半城为快速盈利,不仅雇佣了不少地痞流氓做调查员,还将商户信息卖给出价更高的人。

一周后,同福客栈的人终于找到了那个骗子,并帮老妇人追回了大部分钱财。

此事在七侠镇引起轰动。

越来越多的商户开始转向同福信行。

与万氏不同,韩小潮坚持诚信第一,每一条信息都经过多方核实才记录在案。

他还创造性地引入了“担保”制度:若因同福信行的错误信息导致商户损失,客栈将予以赔偿。

“你疯咧?”佟湘玉听到这个想法时差点晕过去,“要是赔起来,咱们客栈不得赔光咧?”

韩小潮笑道:“正因为我们敢担保,大家才更相信我们。而且,只要我们工作认真,就不会出错。”

果不其然,同福信行的声誉日益高涨,就连邻镇的商户也慕名而来。

万半城见势不妙,使出了最后一招——价格战。

他宣布万氏信行永久免费。

这一招确实狠辣,同福信行的客户一下子少了大半。

“完了完了,”佟湘玉又开始了每日的例行哀叹,“这下真滴要关门大吉咧。”

韩小潮却依然镇定:“掌柜的,记得我跟您说过的‘增值服务’吗?是时候了。”

第二天,同福信行推出了一系列新服务:不仅提供信用查询,还提供契约撰写、纠纷调解、商业咨询等。

最重要的是,韩小潮将疫情期间建立的“同福爱心网络”重新启动,组织商户互帮互助,共渡难关。

比如,布庄的滞销布料可以低价卖给成衣店;酒坊的新酒可以放在饭店试卖;就连李大嘴都开发了新业务——为忙碌的商户提供外卖服务。

七侠镇的商业生态因此焕发出新的活力。

一个月后,万氏信行悄然关门。

万半城赔了不少钱,灰溜溜地回了京城。

同福客栈大堂,众人围坐一桌,庆祝胜利。

“小潮啊,”佟湘玉笑眯眯地数着银子,“你这脑子是咋长滴?咋这么多好主意?”

韩小潮笑笑,没有回答。

他心中明白,这些看似超前的理念,其实都源于对人情世故的理解和对他人的真诚关怀。

“不过,”白展堂忽然压低声音,“我听说万半城走前放话,说不会就这么算了。”

吕秀才忧心道:“《尚书》云:‘怨不在大,亦不在小’。结下如此仇怨,恐非善事。”

郭芙蓉满不在乎:“怕什么?有我在,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正说着,门外忽然进来几个官差打扮的人。

“哪位是韩小潮?”为首的问道。

韩小潮心中一紧,站起身:“在下就是。”

那官差拱手道:“韩先生,知府大人有请。”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不祥预感。

来到知府衙门,韩小潮惊讶地发现,堂上除知府外,还坐着一位气度不凡的老者。

“韩小潮,这位是南京户部来的陈主事。”知府介绍道。

陈主事仔细打量着韩小潮:“近日,朝廷听闻七侠镇有个‘同福信行’,经营得法,造福一方。特命本官前来考察。”

韩小潮心中忐忑,不知是福是祸。

陈主事继续道:“你的‘征信体系’,朝廷很感兴趣。如今大明商贾往来日益频繁,若有此法助辨明诚信,于国于民皆有利。”

原来,朝廷正准备推行一套全国性的商贾诚信记录系统,听闻七侠镇的实践后,特地派人来学习经验。

“若你愿意,”陈主事道,“可随我进京,协助户部建立此系统。”

这无疑是莫大的机遇。

进入朝廷,参与国家级的项目,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韩小潮却犹豫了。

回到客栈,他将此事告知大家。

“去!必须去!”佟湘玉第一个表态,“这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啊!”

白展堂却摇头:“京城水深,官场复杂,不如在七侠镇自在。”

吕秀才激动得眉头都拧在一起:“韩兄!此乃报效朝廷之良机!《孟子》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郭芙蓉纠结道:“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莫小贝直接哭了起来:“韩哥哥不要走!”

韩小潮看着这些朝夕相处的伙伴,心中百感交集。

夜深人静,他打开箱子,取出那部久未开机的手机。

按下电源键,屏幕居然亮了。

上面显示着一行字:“检测到历史性机遇。选择提示:留镇——安稳平凡;入京——挑战与机遇并存。”

韩小潮笑了笑,没有做出选择,而是再次关掉了手机。

第二天,他来到知府衙门,对陈主事道:“大人厚爱,小民心领。然小民才疏学浅,恐难当此大任。不如由小民将经验整理成册,供朝廷参考。”

陈主事惊讶道:“你可知拒绝的是什么?”

“小民知道。”韩小潮平静地说,“但小民认为,真正的改变应当从地方开始,自下而上。七侠镇是小民的根,小民愿留在此地,将这套体系完善。”

陈主事凝视他许久,终于叹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不过,朝廷还是会采纳你的部分建议。此外...”

他取出一块令牌:“这是户部特颁的许可,准许你在南直隶境内试行征信体系。若有成效,再推广全国。”

韩小潮接过令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回到客栈,众人围上来急切地问结果。

当得知韩小潮选择留下时,反应各异。

佟湘玉痛心疾首:“多好的机会啊!你就这么放弃咧!”

白展堂却大力拍着韩小潮的肩膀:“好兄弟!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们!”

郭芙蓉高兴得当场表演了一套“排山倒海”,差点把桌子掀翻。

吕秀才感慨道:“韩兄真乃淡泊明志之士也!”

就在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个人,竟是去而复返的万半城。

“韩先生,”万半城一改往日的傲慢,恭敬行礼,“先前多有得罪,万某特来赔罪。”

原来,万半城在京城的生意出了问题,正是因为缺乏诚信记录,被合作伙伴所骗,损失惨重。

“经历此事,万某方才明白诚信之重要。”他诚恳道,“若韩先生不弃,万某愿出资资助同福信行,将其推广至更多州县。”

韩小潮与佟湘玉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一笑:“万老爷若有此心,我们不妨详细谈谈...”

三个月后,“同福信行”在南直隶各州县开设分号,成为大明首个跨区域信用机构。

韩小潮将现代管理理念与明代实际情况相结合,建立了一套既高效又人性化的运营体系。

而他自己,依然住在同福客栈那间小小的厢房里,每天清晨被佟湘玉的陕西话唤醒,与白展堂斗嘴,品尝李大嘴的新菜,听吕秀才引经据典,看郭芙蓉练习掌法,教莫小贝画画...

有时,他会想起那个可以回到现代的选择,但从未后悔。

箱底的手机,他再没有打开过。

因为他知道,最好的生活,不在另一个时空,而就在眼前,在这些鲜活的人和事中,在这个他亲手参与构建的世界里。

又是一个喧闹的夜晚,同福客栈大堂人声鼎沸。

韩小潮端着托盘,熟练地在桌椅间穿梭。

佟湘玉站在柜台后,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偶尔飘出几句:“小潮,西边那桌客人要结账咧!”

韩小潮高声应着,走向那桌客人。

窗外,七侠镇的灯火次第亮起,照亮了这个温暖而真实的世界。

同福客栈的大堂依旧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李大嘴新研发的“江湖一锅炖”的浓郁香气。

韩小潮端着摆放碗碟的托盘,身影已如白展堂一般灵活,在桌椅间自如穿梭,时不时还与熟客调侃两句,俨然一副资深伙计的模样。

窗外,七侠镇的市井喧嚣声声入耳,一切都显得熟悉而温暖。

然而,一阵不同寻常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清脆地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最终在客栈门口戛然而止。

热闹的大堂瞬间安静了几分,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门口。

只见一位身着劲装、风尘仆仆的官差利落地翻身下马,他并未进门,只是站在门口,目光锐利地扫过大堂,最终定格在正在柜台前核对账目的韩小潮身上。

“哪位是韩小潮?”官差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韩小潮心中微微一凛,放下账本,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便是。”

官差从怀中取出一封盖有火漆印章的公函,递了过来:“韩先生,知府大人手谕,命你即刻前往衙门一趟,有要事相商。”

他的目光在韩小潮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从这个名声在外的年轻人脸上看出些什么,随后便转身离去,留下满堂的窃窃私语。

佟湘玉立刻从柜台后绕了出来,脸上写满了担忧:“小潮,这……知府大人突然找你,不会是咱那个‘同福信行’出了啥岔子吧?”

白展堂也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兄弟,最近没得罪什么人吧?我看刚才那官差,眼神可不一般。”

韩小潮拆开公函快速浏览,眉头渐渐舒展开,反而露出一丝复杂的、带着点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看向围拢过来的伙伴们,语气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不是坏事。知府大人说,朝廷的户部陈主事还记得我,举荐我……入国子监读书。”

“国子监?!”吕秀才第一个惊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我的老天爷!那可是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最高学府!韩兄,这是天大的造化啊!”

他激动得差点绊倒:“入了国子监,便有资格参加科举,一旦金榜题名,便是天子门生,前途不可限量!”

佟湘玉虽然不太明白国子监具体是做什么的,但听到“朝廷”“举荐”“前途不可限量”这几个词,立刻换算成了白花花的银子,脸上瞬间笑开了花:“额滴神呀!入国子监?那不是要当大官咧?小潮!你这是要发达咧!”

她仿佛已经看到韩小潮身着官袍、八面威风的模样,以及同福客栈因此更加声名远播的景象。

郭芙蓉却撇撇嘴:“当官有什么好?规矩多,不自在!还不如在咱们客栈,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快意恩仇!”

白展堂也附和道:“就是,京城那地方,权贵多如牛毛,规矩比牛毛还多,稍有不慎就可能惹祸上身,哪有在七侠镇逍遥?”

莫小贝紧紧拉住韩小潮的衣角,小脸上满是紧张:“韩哥哥,你别去!京城好远的,你去了谁给我画漫画?谁给我们讲那些好玩的故事?”

李大嘴端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嚷嚷道:“啥?小潮要走?那可不行!他走了谁帮我品鉴新菜?谁给我那些绝妙的新菜名儿?”

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反应,韩小潮的心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波澜起伏。

国子监、科举、仕途……这些原本与他这个现代人毫不相关的词汇,此刻却成了摆在他面前的一条康庄大道。

平心而论,作为一个穿越者,若能进入古代的顶级学府,乃至踏入仕途,无疑是一次极其独特而珍贵的体验,能让他真正深入到这个世界的心脏地带。

然而,他看向眼前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佟湘玉刀子嘴豆腐心的关怀,白展堂看似滑头实则重义气的担当,郭芙蓉莽撞却真诚的热情,吕秀才迂腐却可爱的坚持,莫小贝古灵精怪的依赖,李大嘴憨厚朴实的温暖……

这一切,早已成为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是同福客栈给了他在这个陌生时代的容身之所和家的温暖。

深夜,韩小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再次从箱底摸出那部久未开机的手机,按下电源键。

屏幕竟又亮了起来,显示出一行新的文字:“检测到重大人生转折。选择提示:入京——开启‘学而优则仕’主线任务,探索时代核心;留镇——深化‘市井烟火’支线任务,稳固现有根基。备注:选择将引向截然不同的命运分支。”

韩小潮摩挲着冰凉的手机外壳,内心两种价值观激烈交锋。

现代人的进取心和对未知的探索欲鼓动着他接受挑战;而在同福客栈收获的温情与归属感,却让他无比留恋。

他想起了“同福信行”刚刚步入正轨,与镇上商户建立的信任纽带,想起了自己曾立下的要用心经营真实生活与情感的决心。

第二天,韩小潮再次来到知府衙门。

户部陈主事并未亲至,接待他的是本地的通判。

通判大人对他颇为客气,详细说明了情况:原来是陈主事赏识他的才学与实干,特为举荐,此乃殊恩,望他珍惜。

韩小潮深吸一口气,作出了决定。

他向着通判深深一揖,言辞恳切:“大人厚爱,陈主事提携之恩,小民感激不尽,没齿难忘。然小民深思一夜,自觉才疏学浅,性情散漫,恐难适应国子监严谨学风与日后官场规矩。且‘同福信行’初建,诸多事务尚需小民在此地维系,七侠镇乃小民根基所在。故此,小民恳请大人代为转达,谢绝此次宝贵机会。小民愿扎根市井,为乡梓尽绵薄之力。”

通判闻言,惊讶不已,反复确认韩小潮并非戏言后,才惋惜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只是可惜了陈主事一番美意。也罢,既然如此,你好自为之。”

消息传回同福客栈,众人反应各异。

吕秀才捶胸顿足,连呼“暴殄天物”;佟湘玉在心疼错过“官夫人”尊荣的同时,又暗暗松了口气,毕竟韩小潮已是客栈不可或缺的支柱;白展堂、郭芙蓉等人则真心为韩小潮留下而感到高兴。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韩小潮谢绝国子监之事,不知如何被歪曲传播,竟演变成“同福客栈韩小潮恃才傲物,蔑视朝廷恩典”的流言,甚至在一些士子文人中引发了非议。

这日,几位身着儒衫、自诩清流的书生来到客栈,故意高声谈论。

“哼,不过一介市井商贾,偶得机缘,竟敢妄拒国子监之邀,实乃不识抬举!”

“恐怕是自知学问粗浅,怕入了国子监露怯出丑吧?”

“我看不然,或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才得了那举荐,如今心虚了?”

刺耳的话语传来,吕秀才气得脸色通红,想要争辩,却被韩小潮拉住。

韩小潮面色平静,他深知这种舆论的压力,在这个重视名声的时代,流言足以毁掉一个人。

他原本以为可以安心经营自己的小日子,但外界的不解甚至恶意,却不容他置身事外。

更让他触动的是,某日他无意中听到镇上一位颇受敬重的老塾师在教训弟子:“……读书人当有风骨,但亦不可如那同福韩小潮般,自视过高,辜负皇恩……”

连一向敬重他的老塾师都如此看法,韩小潮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选择在这个时代是多么的离经叛道。

他开始怀疑,自己坚持的“市井烟火”,在强大的传统观念面前,是否真的不堪一击?

自己拒绝的,或许不仅仅是一个机会,更是这个时代主流价值观的认可。

内心的矛盾和困惑让韩小潮连日来情绪低落。

一日傍晚,他独自坐在客栈后院望着星空发呆,白展堂悄悄拎着一壶酒过来,给他倒上一碗。

“兄弟,心里不痛快?”白展堂难得地收起了嬉皮笑脸,“哥知道你为啥烦。外边那些人啊,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他们哪懂你为啥留下?”

他抿了口酒,继续道:“要我说,人活一世,图个啥?不就图个痛快,图个问心无愧吗?你觉得自己选对了,那就甭管别人放什么屁。咱同福客栈的人,啥时候在乎过那些虚名?”

白展堂的话像一阵清风,吹散了韩小潮心头的些许阴霾。

是啊,他当初选择留下,不正是为了这份问心无愧的真实吗?为何现在又要被外界的评判所困扰?

恰在此时,七侠镇准备编纂首部镇志。

镇长亲自邀请韩小潮,希望他将建立“同福信行”、促进本地商业诚信的经过和心得记录下来,载入镇志,以励后人。

这无疑是对韩小潮选择的另一种形式的肯定。

韩小潮欣然应允,认真执笔。

在撰写过程中,他梳理了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后的点点滴滴,从最初生搬硬套现代ip理念的挫败,到后来立足现实、逐步获得认可的成功。

他清晰地看到,自己的价值并非必须通过进入传统士大夫的晋升阶梯来实现,在这市井之中,他同样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创造价值,获得另一种形式的尊重和认可。

镇志编成之日,镇上多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商户代表齐聚同福客栈,对韩小潮的贡献表示感谢。

那位曾误解他的老塾师也特意前来,拱手道:“韩先生,此前是老朽迂腐,见识浅薄了。先生扎根市井,却能做出如此利国利民之实事,比许多空谈道理的读书人强过百倍。老朽佩服!”

望着眼前这些真诚的面孔,韩小潮心中最后一丝阴郁也烟消云散。

他彻底明白,真正的风骨不在于是否符合主流期待,而在于是否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并用实实在在的成果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是夜,客栈打烊后,韩小潮再次取出手机。

屏幕依旧亮着,停留在那个选择界面上。

他的目光扫过“入京”和“留镇”两个选项,眼神已然变得无比坚定。

他微笑着,手指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留镇”的选项,然后,他找到了手机的物理开关,长按,直到屏幕彻底熄灭,黑暗的手机屏幕清晰地映出他如释重负且充满决心的脸庞。

他将手机重新收回箱底最深处,这一次,他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轻松。

他知道,这不是放弃探索,而是选择了更深刻、更属于他自己的探索之路。

在这个大明万历年间的七侠镇,在这个充满烟火气的同福客栈,他的路,才刚刚开始,并且将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窗外,繁星点点,一如他此刻清明而坚定的内心。

客栈的烛火在夜色中轻轻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仿佛一出无声的皮影戏。

韩小潮将那部决定了他未来道路的手机深深锁进箱底,心中不是没有波澜,却奇异地感到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这平静并非一潭死水,而是如同七侠镇外那条奔流不息的小河,表面温和,内里却蕴含着坚定向前的力量。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却又有些东西在悄然改变。

“同福信行”的声誉因韩小潮婉拒国子监之举,反而蒙上了一层“淡泊名利”的传奇色彩,业务范围不知不觉又扩大了几分,连邻县的一些老字号也开始主动寻求合作。

韩小潮不再像初来时那般急切地推行各种“超前”理念,他学会了更耐心地倾听,更仔细地观察,将现代的管理思维细细研磨,融入符合这个时代节奏的容器里。

他参考了古老的合伙制与契约精神,为信行设计了一套权责分明、激励有效的章程,甚至引入了类似“董事会”的议事机制,由七侠镇几位德高望重的商户共同参与重大决策。

吕秀才对此佩服得五体投地,直呼:“韩兄此法,暗合《管子》‘上下同欲者胜’之精义,而又别出机杼,妙哉!”

这一日,信行接到一笔大单。

一位来自江南的丝绸商,姓苏,想要在七侠镇及周边寻找长期合作的布庄与成衣铺,需求量极大,但对布料质地、染色工艺、交货时限要求极为苛刻。

苏老板为人精明,初次见面,便拿着厚厚的需求清单,条款细致到近乎严苛。

佟湘玉看着清单,咋舌道:“额滴神呀,这要求也忒多咧,比选妃还难!”

白展堂溜了一眼,低声道:“我看这苏老板眉梢带煞,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小潮,这单子接不接?”

韩小潮仔细翻阅清单,沉吟片刻,抬眼看向苏老板,目光坦然:“苏老板的要求,我们同福信行可以接下。”

“但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矩。”

“所有合作商户,皆经由我们严格核查其信用与产能,确保货真价实,按时交付。”

“同时,我们信行会作为中间担保,若任何一方违约,按契约规定,信行有权先行垫付赔偿,再行追责。”

“当然,我们的担保会抽取契约金额的半成作为费用。”

苏老板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这个名声在外的年轻人,又看了看他身后那块“信义为本”的匾额,嘴角扯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半成?韩先生好大的口气。”

“我怎知你这家小镇信行,有无此等实力与魄力?”

韩小潮不卑不亢:“信行成立至今,经手契约逾百,无一例纠纷需动用担保金。”

“苏老板若不信,可随意打听。”

“再者,”他顿了顿,指向窗外,“七侠镇虽小,却是南北商路必经之地,信誉乃立身之本。”

“我们赔不起的,不是银子,是这份立足的根本。”

苏老板盯着韩小潮看了半晌,忽然哈哈一笑:“好!冲韩先生这份底气,这单生意,苏某就交给贵行!”

“望贵行莫要让我失望。”

接下来的日子,同福信行忙碌起来。

韩小潮带着吕秀才和白展堂,几乎跑遍了镇上和邻县所有符合条件的布庄与染坊,实地查看,核对样本,评估产能。

郭芙蓉和李大嘴也没闲着,一个负责“震慑”可能存在的欺瞒行为,一个则凭借对本地物产的了解,提供参考意见。

然而,就在合作即将敲定,契约准备签署的前夕,出了岔子。

一家原本被看好的邻县染坊,提供给苏老板的样品与后续大货被发现色泽有细微差异,虽不影响穿着,但远未达到苏老板要求的“色泽均匀,分毫不差”的标准。

苏老板勃然大怒,带着样品直接冲到同福客栈兴师问罪。

“韩先生!这就是你们信行担保的‘货真价实’?”苏老板将一匹湖蓝色的绸缎摔在桌上,脸色铁青。

“若非苏某谨慎,提前查验了大货,这批料子一旦运到江南,我苏家招牌都要砸了!”

“你们必须按契约,十倍赔偿!”

佟湘玉看着契约上标注的赔偿金额,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十、十倍?!额滴神呀,把客栈卖了也赔不起啊!”

白展堂和郭芙蓉立刻紧张起来,一个暗自运劲,一个手掌微抬,准备一旦对方发难就动手。

吕秀才急得满头大汗,翻着契约文书,嘴里念念有词:“《大明律·户律》有载,买卖欺诈,确需赔偿,然这十倍之数……”

唯有韩小潮,面色虽凝重,却不见太多慌乱。

他先是仔细查验了那匹问题绸缎,又询问了苏老板查验的细节,然后对苏老板拱手道:“苏老板息怒。”

“此事确是我信行核查不严之过。”

“按照契约,赔偿理所应当。”

“请苏老板给我们三日时间,三日内,我同福信行必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该赔的,一文不会少。”

他的镇定反而让苏老板愣了一下,气焰稍敛,冷哼一声:“好!苏某就等三日!”

“三日后若不见赔偿,就别怪苏某不讲情面,告上官府!”

送走怒气冲冲的苏老板,客栈内顿时炸开了锅。

“小潮!你疯咧!十倍赔偿啊!咱们上哪弄那么多钱去?”佟湘玉带着哭腔。

“兄弟,要不……我今晚去那苏老板下榻的客栈……”白展堂使了个眼色。

“不行!”韩小潮断然拒绝。

“展堂,我们经营的是‘信’,岂能再做那等事?”

“此事问题出在染坊,但根子在我们核查流程不够完善。”

“我们必须正面解决,而且要解决得漂亮,这不仅是赔偿,更是挽回我们信誉的关键!”

他立刻行动起来。

首先,他让吕秀才调出所有与那家染坊往来的记录,发现这家染坊此前信用记录良好,此次是接了苏老板订单后,为了赶工,将部分工序交给了其学徒负责,才导致了色差。

接着,韩小潮亲自带着那匹问题绸缎,马不停蹄地赶到邻县那家染坊。

他没有立刻兴师问罪,而是先找到老掌柜,了解情况。

老掌柜自知理亏,捶胸顿足,连声道歉,表示愿意承担部分损失,但十倍赔偿实在无力支付。

韩小潮看着老掌柜花白的头发和懊悔的神情,心中已有计较。

他没有逼迫,反而安抚了老掌柜几句。

回程的路上,他一直在沉思。

直到路过镇上的集市,看到两个小贩因为一笔小生意争得面红耳赤,几乎要动手,却被一位路过的老者三言两语劝和,最终各自退让一步,达成和解。

韩小潮心中一动,一个想法逐渐清晰。

回到客栈,他召集众人,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们不直接赔钱,也不逼死染坊。”

“我们要做的,是‘解决’问题,而不仅仅是‘赔偿’损失。”

“如何解决?”众人异口同声。

“谈判,与重组。”韩小潮目光炯炯。

“我要再去见苏老板,也要说服染坊。”

“苏老板要的是符合要求的丝绸,染坊怕的是倾家荡产。”

“我们信行,就来做这个中间人,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当晚,韩小潮再次拜访苏老板。

他没有急着道歉,而是分析了当前局面:若坚持十倍赔偿,染坊破产,苏老板虽得赔偿,但耽误了交货期,损失更大,且在业内落下逼死合作方的名声。

不如各退一步,由信行担保,监督染坊在限定时间内,重新采购原料,由老掌柜亲自监督,赶制出符合标准的丝绸,延误期间的损失,由信行和染坊共同承担一部分。

同时,为确保万无一失,信行将引入镇上另一家实力相当的染坊作为备用,共同完成订单,费用由信行协调分担。

苏老板起初并不愿意,但韩小潮据理力争,条分缕析,将利害关系摆得清清楚楚,更承诺,若再出问题,信行承担全部剩余损失。

最终,苏老板被韩小潮的诚意和缜密的解决方案打动,同意了这个方案。

另一边,韩小潮又说服了染坊老掌柜和备用染坊,给出了一个他们都能接受的合作与补偿条件。

三天后,当韩小潮将这份新的合作方案摆在苏老板面前时,苏老板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目光复杂,最终长叹一声:“韩先生,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胸襟魄力和处事手腕。”

“苏某经商半生,见过不少人,如你这般,能将危机化解并转为更深合作契机的,实属罕见。”

“好!就依此方案!”

“而且,日后苏家在北方的一切采购,优先与同福信行合作!”

消息传回同福客栈,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继而爆发出欢呼。

佟湘玉捧着重新签订的契约,手都在发抖,这次是激动的:“小潮!你真是额滴福星!不仅没赔钱,还……还拉来了长期买卖!”

白展堂重重拍着韩小潮的肩膀:“行啊兄弟!你这脑子怎么长的?这事儿要搁以前,非得闹出人命不可!”

郭芙蓉也难得地夸赞:“不错不错,比动拳头强多了!”

吕秀才则摇头晃脑:“《道德经》云:‘曲则全,枉则直’。韩兄以柔克刚,以退为进,深得古圣先贤之智慧啊!”

经此一役,同福信行的名声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人们不仅信任其核查能力,更钦佩其处理危机、保障各方利益的担当和智慧。

韩小潮“市井奇才”的名声不胫而走,甚至传到了更远的地方。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深秋。

七侠镇笼罩在一片丰收和安宁的氛围中。

这日,客栈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一位衣着朴素、气质儒雅的老者,只要了一壶清茶,坐在角落,静静地观察着客栈里的一切,目光尤其常在韩小潮身上停留。

韩小潮起初并未在意,直到那老者在他经过时,忽然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小哥步履从容,眉宇间却有经纬之才,蜗居于此小店,不觉屈才么?”

韩小潮停下脚步,看向老者,微微一笑:“老先生过奖。”

“此处天地虽小,却足以安身立命,经营人情世故,何谈屈才?”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欣赏,示意他坐下:“老夫游历四方,听闻此地有位韩小潮,婉拒国子监,扎根市井,经营信行,惠泽乡里,更有化解商事风波之能,可是小哥你?”

韩小潮心中微动,坦然承认:“正是在下。些许微名,不足挂齿。”

老者抚须笑道:“非也非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能于利字当头之际,守住一个‘信’字,兼顾一个‘义’字,已属难得。”

“更难得的是,你年纪轻轻,便懂得‘大道至简’,不慕虚名,不攀高位,安心于当下,经营好眼前这一方水土、这一群人。”

“此等心性,比之朝堂上许多汲汲营营之辈,更为可贵。”

韩小潮被老者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老先生谬赞,小辈只是觉得,何处能实现自身价值,何处便是归宿。”

“好一个‘何处能实现自身价值,何处便是归宿’!”老者眼中精光一闪,似是极为赞许。

“若天下士农工商,皆能如你这般,找准自身位置,恪尽职守,各安其分,又何愁天下不治?”

老者并未久留,饮完茶,留下一块非金非木、刻着奇异纹路的令牌,对韩小潮道:“老夫与你投缘,此物赠你。”

“若他日遇到难以解决的麻烦,可持此令牌,到京城‘格物斋’寻我。”

说完,便飘然而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韩小潮拿着那块温润的令牌,心中惊疑不定。

白展堂凑过来看了看,脸色微变,低声道:“兄弟,这老爷子……怕不是普通人。”

“这令牌的材质,我走南闯北都没见过。”

韩小潮将令牌小心收好,虽然不知老者身份,但那份赏识与赠礼的善意,他真切地感受到了。

这仿佛是对他选择留在这里的又一次无声的肯定。

秋去冬来,第一场雪悄然落下,将七侠镇装点得银装素裹。

年关将近,同福客栈里愈发忙碌,也充满了欢声笑语。

韩小潮已经完全融入了这里的生活,他学会了更地道的陕西话,能和李大嘴讨论厨艺火候,能和吕秀才辩几句经史子集,也能和白展堂、郭芙蓉他们插科打诨,甚至能和佟湘玉为了一个铜板的开销“斗智斗勇”。

腊月二十三,小年。

客栈早早打了烊,大堂里烧起了暖融融的炭火。

桌上摆满了李大嘴精心准备的年夜饭,虽然离除夕还有几天,但气氛已然热烈。

佟湘玉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红封,连韩小潮都有份。

“今年,多亏了小潮,咱们客栈,咱们信行,都红红火火!这是额的一点心意,都拿着!”

众人欢呼着接过。

莫小贝迫不及待地拆开,看到里面的碎银子,高兴得直蹦。

郭芙蓉举着酒杯:“来!为了咱们同福客栈,干杯!”

“干杯!”众人齐声应和,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窗外雪花纷飞,屋内暖意融融,笑语喧哗。

韩小潮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心中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填满。

他想起自己刚穿越而来时的迷茫与恐慌,想起为了推行ip理念闹出的种种笑话,想起面临选择时的挣扎,想起解决危机后的成长……

这一切,汇聚成了他在这个时代真实、鲜活、有血有肉的人生。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微醺。

白展堂勾着韩小潮的脖子,大着舌头说:“兄弟……说真的……当初你留下来……哥哥我……高兴!”

“咱们这同福客栈……就是因为有了你……才……才更像个家!”

佟湘玉也眼圈微红:“就四滴,小潮,你就四额们同福客栈滴人!以后……这里就四你家!”

郭芙蓉一拍桌子:“没错!谁要是敢欺负你,先问过我郭芙蓉的‘排山倒海’!”

吕秀才摇头晃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韩兄留于此,乃我辈之幸也!”

李大嘴端着一盘刚出锅的饺子嚷嚷:“饺子来咯!团团圆圆!”

韩小潮看着这一张张真诚而热情的脸庞,眼眶微微湿润。

他端起酒杯,朗声道:“我韩小潮能来到同福客栈,认识大家,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这里就是我的家,你们就是我的家人!”

“为了同福客栈,为了我们的家,干杯!”

“干杯——!”

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屋顶。

在这片喧闹中,韩小潮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与安宁。

夜深了,众人都陆续回房休息。

韩小潮最后一个离开大堂,他吹熄了蜡烛,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依旧飘落的雪花,覆盖了青石板路,覆盖了屋顶,将整个世界变得纯净而安宁。

他的未来,就在这片被白雪覆盖的屋檐下,在这个充满烟火气与人情味的客栈里,与这些可爱的人们紧紧联系在一起。

他不会再去想那部锁在箱底的手机,不再去纠结现代与古代的差异。

他在这里找到了归属,找到了价值,找到了比任何ip运营、任何kpi都更珍贵的东西——真实的情感与生活的意义。

雪花静静地飘落,同福客栈的牌匾在雪夜中若隐若现,像一个温暖的符号,烙印在七侠镇的夜里,也烙印在韩小潮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