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还弥漫着李大嘴下午研究新菜品“火焰桂花鱼”留下的焦香气味。同福客栈前厅里,白敬琪正百无聊赖地用他那支银光闪闪的左轮进行无实弹转枪表演,旋转的枪身在夕阳余晖里拉出一道道炫目的光弧。吕青橙趴在桌边,双手托着下巴,眼神亮晶晶地盯着白敬琪手里翻飞旋转的银枪:“哗擦,敬琪哥,再转快点啦!”
“好嘞青橙妹子!”白敬琪得意地咧嘴一笑,手腕用力,枪身顿时在他指尖化作一道模糊的银色残影。
就在那银光翻飞最急的刹那,厅堂中央的空气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开一圈无声无息的涟漪。
一点模糊的人影毫无征兆地闪现,像从古老的画卷里直接走出来的泼墨,由虚转实。
白敬琪一惊,手里炫技的左轮“咣当”一声脱手,砸在了坚硬的松木桌面上。
那人影彻底凝实。是个身形干瘦的中年男人,约莫四五十岁年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还能看出昔日宝蓝色底的绸缎长衫,袖子被磨损得有些毛边。他脸上沟壑纵横,每一道都像是用吝啬的刻刀精心雕琢过,此刻那双细长的三角眼里,正闪烁着一种精明到了极致的、近乎油绿的光芒。他一落地,眼神就像磁石,瞬间死死吸住了坐在柜台后面算账的佟湘玉头顶晃悠的那串沉甸甸的珍珠珠花。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咳!诸位乡亲父老莫慌,”干瘦男子甩了甩那宽大但破旧的袖口,一股混杂着草药和某种难以言喻陈腐气味的劲风从中散开,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亲和的笑容,却只让脸上的沟壑更深了,“贫道乃‘一针渡厄’张妙手!专治天下各种疑难杂症,头痛脑热,小儿夜啼,妇人症瘕,阳亏不举……起死回生不是梦!只需银钱问诊,童叟无欺!敢问诸位,哪位先来试试贫道这祖传的‘春风化雨针’?效果不佳,立退十倍诊金!”话音未落,那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已经飞快地在白展堂的手指(指关节粗大,像是长年累月点穴所致)、佟湘玉略显疲惫的眼圈、李大嘴那油腻的围裙下鼓起的肚腩上扫过,嘴里噼里啪啦,熟练得如同背诵菜名。
全息弹幕界面犹如决堤洪水般瞬间淹没了直播视野:
【哟呵!是他!明史头号扒皮郎!给正德皇帝扎个头疼都敢收三千两雪花的‘妙手’先生!】
【家人们快记!行走的医疗事故理赔单!明朝顶级碰瓷界天花板!】
【好家伙,一毛不拔张神医名不虚传,这袖口破得……都快能当渔网捞鱼了,还想着捞钱呢!】
【建议老板老板娘查查他针盒是不是自带扫码付款功能!(狗头保命)】
阿楚正歪在晏辰肩上刷着弹幕,忍不住“噗嗤”乐出声,一扭头,鼻尖几乎蹭到晏辰的下巴颏:“晏辰快看宝宝们的评价!这位神医前辈的人生箴言怕不是‘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只有收费的针眼’吧?”
晏辰忍俊不禁,温雅地放下手中那个精致的纳米材料样本盒,伸手轻轻刮了下阿楚的鼻尖:“啧,你个小毒舌。”他抬眼看向那位张神医,语气平和而清晰,“张前辈,晚生晏辰,这是在明朝的同福客栈。您这突然造访,诊金好商量,但先看看这方水土再说,可好?”
张妙手那双绿豆眼警惕地眯起,像盘算着仓库里米价的老账房先生,迅速环视四周。他自动忽略了店堂里穿着奇装异服还对着空气指指点点的阿楚和晏辰(心中暗忖:俩怪人,八成是哪个富贵公子哥带着傻婆娘出游),目光猛地停在刚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盘金灿灿炸麻花的李大嘴那圆滚滚、油光光的肚腩上。好家伙,这油亮反光的弧度,这饱满的态势——典型的脾胃湿热,湿阻中焦之象!油水!移动的钱袋啊!
“呔!”他像是发现了埋藏千年的宝藏,喉间发出一声类似吸到变质鸡汤的怪响,枯树枝般的手指瞬间指向一脸懵懂的李大嘴,唾沫星子四溅:“这位胖大兄弟!印堂发乌,眼圈如墨,腹大如鼓,气息短促!此乃脾虚湿困,阳气不运,命门火衰之兆!若不及时救治,轻则终生食不知味,重则……”
李大嘴嘴里的麻花都忘了嚼,傻愣愣地低头看看自己肚子,又抬头看看指到自己鼻尖上的枯瘦手指:“啊?我、我挺好的啊张神医?”
佟湘玉也闻声从柜台后边探出头来:“额滴个神啊!大嘴这胃可是咱们店的镇店之宝,顿顿三碗饭呢,您……您别吓唬他呀!”话音未落,她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了自己腰间挂着的荷包。
张妙手一听“镇店之宝”、“顿顿三碗饭”,眼里的绿光顿时又亮了几分,仿佛看见了银子在叮当作响。他无视了佟湘玉护钱袋的姿势,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宽大的旧袖口无风自动,几缕极细的、带着腥气的银光隐约在袖底游曳,如同毒蛇的信子,阴冷气息瞬间锁定了李大嘴的腹部。“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十万火急!速收银针,待贫道替你……”
“厚礼蟹!”
一声炸雷般的粤普混合怪腔劈空而至,带着浓烈的不耐烦,硬生生斩断了那股阴冷针意。
龙傲天不知何时已经倚在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他双手抱臂,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惯常那种拽到太空去的狂气,反倒是一种看到脏东西的嫌弃,眉毛拧成个疙瘩,眼神如同在看一条试图在他家金箔地板上蠕动的鼻涕虫。他冷冷盯着张妙手:“吵死!大清早收针?搞咩啊!要价咁贵,点解唔去抢?俾你三秒重新讲价——一、二……”那声调,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老子给你脸了是吧”。
张妙手动作猛地一僵,针意霎时收敛大半。他不是被那蹩脚的粤语吓住,而是被楼梯口那人身上不经意间弥漫出的、一种近乎实质的恐怖压力震慑住了。那是一种他只在传说中某些古老宗师身上才隐约感受过的“势”!这人是谁?这破店里怎么藏龙卧虎的?!
一丝极其隐秘的恐慌飞速掠过心头。但几乎是同时,一股更大的、被冒犯和被质疑本事的怒气压过了这丝恐慌。龙傲天那句“点解唔去抢”更是像滚油泼进了冰水,刺啦一声点燃了张妙手心中积累了几十年的憋屈和戾气。他那张干枯的脸庞瞬间被一种病态的潮红笼罩,嘴唇哆嗦着,细长的眼睛里血丝暴起,那是多年被人用“太贵”搪塞、“骗子”指责、在贫困中挣扎求存又被无情践踏留下的刻骨创伤在爆发!
“竖子!安敢辱我?!!吾乃张妙手!‘一针断生死,两指判阴阳’的张妙手!今日就让你这井底之蛙见识见识,何谓真正的医者圣——术!”
“术”字出口,伴随着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仿佛千百根钢针同时在砂纸上狠命刮擦!张妙手那两只干瘦如鸟爪的枯手猛地高举过头顶,宽大的破旧袖口疯狂鼓荡膨胀!下一秒,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银色风暴从他双袖之中悍然爆发!
没有风声!那不是真正的针雨!而是无数道细如牛毛、闪烁着诡异腥芒的、纯粹由内力催生的阴狠气针!它们无声无息,却又快得在空气中拉出无数道肉眼无法完全捕捉的惨烈银线,没有明确目标,无差别覆盖了整个前厅!针尖所指,空气都像是冰窟窿里捞起的碎冰,瞬间变得寒彻入骨,刺得人皮肤针扎般疼痛!这根本不是悬壶济世的针法,分明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屠杀宣言!
前厅瞬间成了风暴眼!
“青橙!”吕秀才发出一声变调的惊呼,整个人几乎要扑过去。
刚站起来的吕青橙离张妙手最近。那密密麻麻的腥寒银线刹那间便扫到了她面前!小姑娘粉嫩的脸颊瞬间绷紧,清澈的大眼睛里第一次涌上如此纯粹的惊惶。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娇叱一声,矮身跺脚,体内潜藏的那股源自吕氏的骇人内力如压抑千年的地脉熔岩,猛地从单薄身躯中爆发出来!
“惊涛——!”
“浪”字还未冲口而出,那股狂暴的、足以掀翻屋顶的刚猛掌力已然成型。然而,就在她内力喷涌、双掌即将按出那毁灭性的一击时,一道比腥寒银丝更快的灰影倏然而至!那身影快得只能看到一抹残像,带着令人安心无比的“吱溜”轻响(那是特殊合金关节在空气中高速摩擦的声音,只有同等级别的仿生人才能捕捉)。是傻妞!她没有任何炫技,只是朴实无华地将身子往前一挡,精准地卡在吕青橙内劲喷薄方向与身前那张八仙桌之间,同时左手闪电般探出,在吕青橙掌力将吐未吐的千钧一发之际,极其轻柔地在她腰间“章门”穴轻轻一拂!
“青橙妹儿,莫要慌,稳住丹田噻。”清脆的四川口音响在吕青橙耳畔,带着抚慰人心的镇定。傻妞那一拂,力道拿捏得妙到毫巅,没有丝毫伤害,却如同在奔涌的江河主流里精准点入一枚石子,瞬间扰乱了“惊涛骇浪”那股无坚不摧的掌势方向。狂暴的内力洪流被一牵一引,登时改了道,大半“轰隆”一声直冲屋顶!
“哗啦——稀里哗啦——砰!”
整个客栈都好像被这掌震得跳了三跳!结实的木结构屋顶如同被隐形巨锤从内部狠狠砸穿,碎裂的木料、灰尘、瓦片如同暴雨般倾盆而下!无数银白闪烁的气丝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磅礴掌力横扫,顿时被搅得七零八落,失去了大半锐气。混乱的尘烟瓦砾中,几个倒霉的食客抱着脑袋“哎哟妈呀”地连滚带爬冲向门外。
“啊——!”一声尖锐的女声仿佛要刺穿房梁。佟湘玉双手死死抱头,指关节捏得发白,视线却死死盯着地上几块白花花的、反射着灯光的碎片,仿佛那是她被踩碎的心肝脾肺肾:“额滴……额滴神啊!额滴七彩琉璃盏!康熙年间祖传滴!一个就值二十两雪花银……呜哇……”那哭声,凄厉得像是被剜去了心头肉,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滚落,哪里还有半点“饿不死”的镇定掌柜模样。
“掌柜的别嚎了!留神银子!”白展堂身影如魅,早已护在佟湘玉身前,双手幻化出层层叠叠的掌影,“啪啪啪啪”连串轻响,将穿过吕青橙掌力波及范围落下的、带着零星残余阴寒气劲的瓦片和木屑纷纷拨开。他动作快如疾风,嘴里却不忘吐槽:“这屋顶塌了,修起来不是更要银子么?”他眼睛也直勾勾看着那些琉璃盏碎片,心口滴血。
“放着我来!”一声清脆的娇喝,祝无双身影一闪,已经从柜台后翻了出来,双臂急速挥舞,带着强劲的内家柔劲,扫开身前一片正在落下的杂物,企图冲过去收拾那摊碎片,“嫂子别急!”
“额滴祖宗!别动!”佟湘玉吓得魂飞魄散,哭声都拐了弯,“那茬口可利着呢!扎到你的金贵手,药费不得更贵啊!”
全息弹幕再次被震惊淹没:
【尼玛!史上最贵掌法诞生!一掌击穿价值二十两的屋顶外加康熙御赐琉璃盏!吕青橙牛逼(破音)!!!】
【泪目!佟掌柜的泪是真的!是心碎白银的声音!姐妹们快听!那破碎的不仅是琉璃盏,更是掌柜的整个钱包啊啊啊!】
【傻妞!我的超人!硬抗吕氏绝学只为保护公物!这是什么精神?这是赛博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觉悟啊!】
【(双手合十)祈祷掌柜的心脏支架还够用……明朝有没有速效救心丸?急!在线等!】
全息弹幕激荡不休,现场一片狼藉。尘烟弥漫中,张妙手那双布满血丝的三角眼非但没有因破坏而愧疚,反而在混乱里精准捕捉到了佟湘玉、李大嘴、白展堂等人因为担忧(钱财)而露出的破绽。他嘴角扭曲地咧开,露出一口黄牙,像一头终于锁定了猎物的饿狼。枯瘦的手指再次抬起,袖底腥风瞬间鼓荡,这一次,目标却刁钻无比地转向了角落里脸色已经有点发白、正偷偷往柜台后面藏的燕小六!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攻其最弱”!
刚缓过一口气的众人心再次悬到了嗓子眼!龙傲天刚想动作,却见两道身影比他更快!
一道是铁蛋。几乎在张妙手眼神锁住燕小六的同时,他那壮硕的身体如同装了压缩弹簧的坦克,“嘭”一声原地拔起,带着刺耳的空气撕裂声“吱溜”,硬是后发先至,横亘在燕小六和张妙手那条隐蔽的、剧毒无比的银线中间!他那钢铁般的拳头不闪不避,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力量,直接砸向那片腥臭的银光!
另一道身影却快得如同贴地疾掠的闪电!公孙不惑!从张妙手那“一针渡厄”的自报家门开始,这个上海小伙就眉头微蹙,在所有人都被外显的动作吸引时,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却穿透了表象,捕捉到了张妙手针意中那几乎扭曲变形的痛苦执念——一种强烈到足以摧毁心灵的、对金钱的病态渴望和伴随而生的、对被轻视的极端敏感。张妙手第二次出手的瞬间,公孙不惑便如同预知般动了!他没有奔着张妙手本人去,而是在铁蛋轰出的刚猛拳劲将那片无形毒针逼停、制造出一瞬间凝滞的刹那,整个人如同滑不留手的游鱼,以一种极其柔软诡异的身法,几乎是擦着铁蛋的拳风边缘切入,精准地挡在了双目圆睁、还没来得及拔刀的燕小六身前!他的身体在这瞬间软得像一根柳条,又像一面柔韧的太极锦缎。
“咚!噗嗤——嘶啦!”
两股力量在狭小空间内激烈碰撞!
铁蛋那能打穿钢板的拳头,狠狠砸在了那片凝滞的无形气针上,发出了类似重拳击打湿棉絮的“咚咚”闷响,银光爆散飞溅。但同时,一丝极其阴狠尖锐、穿透力极强的银线竟诡异地避开了正面力量碾压,毒蛇般绕过铁蛋的拳头,直射公孙不惑的肋下!
公孙不惑身体在这生死关头猛地一扭,肌肉筋骨发出让人牙酸的轻微“咯吱”声,整个人如同遭受重创般弓了起来。但他眼神依旧沉静如水。那本应洞穿他身体的腥寒气针,被他以身体那不可思议的柔韧极限扭曲所引导,只在他价值不菲的进口丝质衣料上撕开一道细小的口子,发出令人心疼的“嘶啦”声,深深刺入了他身后那张硬木桌腿之中,留下一个散发着阴冷白烟的细小孔洞!
“哎呀妈呀!”死里逃生的燕小六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脸色煞白,手里紧紧攥着那把被冷汗浸湿的快板,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
邢捕头也惊得跳了起来,眼神飞快在公孙不惑被划破的衣服口子和地上的小孔洞上扫过,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钱袋:“乖乖隆地洞!这、这不是谋财……这是害命呐!”他那双善于算计的小眼睛里充满了后怕。
公孙不惑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稳住身形。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被震得发麻的手臂,目光锐利地看向张妙手,那口流利的普通话带着一种穿透纷乱的冷静:“张老先生,收手吧。你心里的穷病,比你看过的所有病人都重。你扎的不是别人的病,是你自己心尖尖上那个血窟窿呀!”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如同寒冬里的一道闪电。
张妙手浑身剧震!
“你心尖尖上那个血窟窿……”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凿子,狠狠扎穿了他几十年来用精明、尖刻和贪婪层层包裹起来的心防堡垒。
童年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破败的茅草屋摇摇欲坠,雨滴顺着草叶间隙砸在冰冷的土炕上,小水坑里倒映着他浮肿蜡黄的脸。母亲躺在炕上,盖着一条单薄打满补丁的棉被,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的烛火。她枯瘦的手伸出被子,努力想擦掉年幼的自己脸上混杂着雨水和泪水的泥污,指尖冰冷。她的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却只剩下越来越弱的气音:
“娃……熬过……冬……”
然后是村里赤脚医生那冷漠的脸。他记得那双眼睛,浑浊、不耐,像看着一堆无用的杂草。那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钱呢?一分诊金没有,还想请老夫出诊?药铺不是善堂!穷命贱命,阎王爷也懒收!”
再然后……就是他跪在冰冷的泥地里,头磕得砰砰响,额头混着泥浆和血水,求医生发发善心……再然后……是村里那条混浊的小溪边,他拼命想把几根苦到反胃、自己都认不全的野草塞进母亲嘴里,想撬开她僵硬冰冷的唇……
“啊——!!”
一声撕心裂肺、完全不似人声的悲嚎突然从张妙手喉咙深处迸发出来,盖过了屋顶的破洞里呼呼灌入的风声,压过了佟湘玉的抽泣!他那干瘦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双眼中那贪婪的精光瞬间褪尽,只剩下癫狂的痛苦和血色风暴!泪水混着鼻涕不受控制地冲开了他脸上的沟壑,纵横狼藉。
他再也没看任何人,那双枯爪般的手疯狂抓扯着自己的头发,宽大的破旧袖口猎猎作响,比刚才更狂暴、更混乱、更不顾一切的腥白气劲如同失控的瀑布从他全身的毛孔、穴窍中喷涌而出!这一次,再没有明确目标,甚至没有攻击性,只是毫无章法地、带着绝望和毁灭气息地向四周疯狂爆射!整个客栈里残余的完好物件在可怖的能量倾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哗擦!完犊子!老疯魔了!”白敬琪怪叫一声,一把将还没完全搞清状况的吕青橙搂进怀里滚向角落。
铁蛋巨大的机械臂一振,正欲冲上前强行压制。一直凝神观察的阿楚却猛地扯住晏辰衣袖大喊:“机会!晏辰!接枪!今晚能不能‘热反应堆’满功率运行就看这波了!快!”
那句“热反应堆”让众人一头雾水,唯有晏辰精准理解了她双关的虎狼之词和眼前情境的关联性——张妙手此刻失控的能量就像高压蒸汽锅炉,急需疏导泄压!他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接住了阿楚抛来的那把银灰色、造型奇特的紧凑型超导低温脉冲枪(cryo-pulseregulator),瞄准的却根本不是张妙手!
嗖!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冰蓝色光线从枪口无声射出,瞬间击中张妙手脚边那张被腥寒阴劲侵染、正剧烈震颤眼看就要散架的老榆木条凳!枪口设计的极为精妙,其作用原理并非冻结目标,而是制造一个局部的超导低温奇点!
“滋——嘶嘶嘶——!”
诡异的景象出现了!
那剧烈震动、能量乱窜的冰冷条凳表层,温度瞬间跌至不可思议的绝对零度区域!空气中弥漫的狂暴阴寒能量如同铁屑遇到了强力磁铁,“嗡”地一声被疯狂吸摄过去!条凳表面飞快地凝结出一层冰蓝色、不断发出高频嘶鸣的半透明能量膜!能量膜剧烈地脉动着,亮度急剧攀升,眼看就要失控炸裂!
“稳住能量流!”晏辰沉声指挥,同时对着全息屏幕飞快操作,手腕上的微型装置亮起,“傻妞,计算轨迹!铁蛋,准备高能场约束!七点方向,负12度仰角,释放!”
铁蛋二话不说,魁梧的身躯灵巧地一个侧闪,巨大的金属拳头“咔嚓”一声变形张开,掌心一道肉眼可见的淡金色环状能量力场瞬间成型!傻妞几乎是同步娇叱一声:“要得!”手腕上射出一道细细的引导光束,瞬间链接着那条凳上的冰蓝能量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