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它迷茫地抬起头,巨大的瞳孔里残留着愤怒的余烬,但更多的是一种巨大的、难以理解的错愕。
它笨拙地扭动着脖子,使劲去看背上塌陷的那个区域,喉咙里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咕噜声。
千年的怨毒,竟以这种猝不及防、气味刺激到惊天地泣鬼神的方式,泄掉了大半?!
郭芙蓉好不容易把吕秀才拖到风口,自己也喘着粗气,瞥见骆驼背上瘪掉的驼峰,立刻中气十足地喊了出来:“哈!毒包破了!好!”
她竖了个大拇指,“排山倒海精神上支持!姐们儿硬气!”
眼神里全是佩服。
“哗擦!直接物理超度?”
白敬琪兴奋得直跳脚,他爹白展堂一把按住他肩膀:“傻小子!这味儿比我的迷魂香还霸道!离远点儿!”
直播间的弹幕几乎瞬间被“卧槽”和“666”刷屏:
【爆了!真爆了?!物理驱邪?!简单粗暴但我喜欢!】
【物理排毒!教科书级别的‘精神脓疮手术’!】
【求骆驼哥心理阴影…不是!是生理阴影面积计算器!】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味儿…为李大嘴的味蕾默哀一秒…】
【掌柜的开价!收集这‘厌世毒气’,能卖钱吗?】
【傻妞姐姐结界威武!黑科技环保局指定合作伙伴!】
【快看骆驼哥的表情!懵逼树上懵逼果!哈哈哈!】
在这弥漫着“毒气”残留(即便被傻妞隔绝大半也极其可怕)的空间里,骆驼的愤怒如同那爆掉的驼峰,奇异地被戳破了。
被欺骗的恨意还在,但支撑这恨意那万年不散的、实实在在的怨气之毒,已被物理排放殆尽。
一股巨大的茫然暂时取代了之前的汹涌情绪。
它巨大的身躯晃了晃,仿佛还在适应背上突然减少的份量,低垂着头,眼神复杂地盯着光膜内翻滚的墨绿色毒气。
吕青橙趁着混乱,偷偷从兜里摸出块精致的小点心——那是阿楚给她的能量块零食。
她小大人似地挤到傻妞撑起的净化光膜边缘,踮起脚尖,小胳膊努力伸长,声音轻轻的、怯生生的:“骆驼爷爷…给…”
小点心递向对方。
骆驼低垂的目光转向那小小的、仰着脸的孩子,看到她脸上因残留臭气而微微皱起的鼻子,但眼底是全然的纯净善意。
那点心很小,很精致,散发着和刚才佟掌柜那碗糖水类似、但又更纯粹的甜美奶香。
一股很淡的暖流,顺着孩子小小的指头传递过来。
骆驼巨大的身体停顿了一下,缓缓地、极其小心翼翼地低下头,用舌尖卷走了那块小点心。
动作轻柔得不敢触碰孩子。
甜味在口中化开的同时,背上那尚未被清算的两个驼峰,其中一个(代表村民歧视的那一个)似乎被这纯粹的、不带偏见的善意微弱地触动了一下。
趁着这短暂缓和下来的空档,阿楚果断朝铁蛋一使眼色。
铁蛋心领神会,粗壮的机械臂探出两个小巧的喷嘴,一阵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带着清冽气味的喷雾极快地笼罩在傻妞的光罩上。
光罩内的墨绿色气团剧烈翻滚,颜色迅速变淡缩小,最终消散无踪。
空气净化器的嗡鸣声也降了下来。
阿楚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面罩依旧保持热情:“宝子们!精彩纷呈的上半场刚过!骆驼兄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背上这糟心玩意儿,塞久了,不只会发霉发臭——它是真会炸的!”
她指着骆驼背上那个瘪掉的驼峰,语气无比真诚。
“这就叫物理除障,精神减压!专治各种疑难憋屈千年老梗!下一位!”
她手一扬,指向骆驼背上剩下两个依旧沉重的负担。
“骆驼兄,趁着这股劲儿!盘它!是选‘村民的眼光刀’呢?还是先料理‘商人万古鞭’?咱趁热打铁,药到病除!”
她的笑容热情洋溢,眼底闪着精明的光。
“家人们,投票通道即将开启!走过路过别错过啊!”
弹幕再次兴奋翻滚起来:
【必须村民歧视包!冷暴力杀人不见血!】
【不不不!先鞭打包!这象征血淋淋的原始剥削!】
【开盘开盘!我赌五毛村民包会掉金粉!】
【骆驼哥勇敢!在线观看‘大型卸货’现场!支持清零!】
【佟掌柜!算盘伺候!劳务费、场地费、精神损失费分期账单准备!】
骆驼的目光在阿楚热情的脸和自己背上两个刺眼的目标之间来回移动。
刚卸掉一个包裹带来的那种飘忽不定的轻松感还未散去,眼前这女人就又把它强行摁回了残酷的选择题里。
长久的沉默,如同沙海中的死寂。
巨大的头颅在犹豫间轻摆,每一次摆动都牵扯着那两个沉甸甸的驼峰。
最终,它低沉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听天由命的疲惫:“…商人的鞭痕。皮肉之苦,比之心中之刺…终究浅些。”
它的长颈转向另一个方向,似乎有些刻意不去看那个刚刚瘪掉的、曾承载着最刻骨屈辱的驼峰,目光显得有些闪躲。
话音甫落,它背上那个代表“商人鞭打”的驼峰,仿佛被注入了新的能量源,骤然抖动起来!
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从峰顶弥漫开,里面夹杂着盐渍的咸腥、汗水的酸臭和皮革磨损后刺鼻的味道。
驼峰表面迅速凝结出一层暗红色、如同干涸血痂的硬壳,更可怕的是,数道狰狞凸起的黑色瘢痕在血痂下剧烈搏动、扭曲!
仿佛无数条凝固的毒蛇在皮下苏醒、翻腾!
沉闷、断续的抽打声从那搏动的疤痕深处传了出来——“啪!啪啪!”
带着撕裂皮肉的音效,每一次响声都让那驼峰如同充气般膨胀几分!
“嗷——!”
骆驼被自身背上的幻痛刺激得无法忍受,发出一声悲愤凄厉的嘶鸣,巨大的身体痛苦地原地踏动、扭动,试图甩开这千年不退的剧痛标记!
“那些贪婪的、只认铜钱的蛆虫!把他们的金币…烙在我的血肉里!”
它的声音因为愤怒和生理上的剧痛而变形扭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瞳孔里燃烧着狂怒的火光!
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变化吓得吕青橙“呀”地一声,小点心掉在地上,慌忙躲到傻妞身后。
郭芙蓉赶紧把还有点眼冒金星的吕秀才拽得更远。
李大嘴刚在门口透完气准备回来收拾残局,一探头看到那搏动如同活物的血痂驼峰,脸都绿了:“额的个娘唉!这坨…在练蛤蟆功呢?”
他死活不肯再往里挪一步。
“稳住!大家稳住!”
佟湘玉强作镇定,但声音有点变调。
“老白!看着点孩子们!亲娘啊…这架势…真要命啊!”
她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角。
阿楚却是两眼放光,对着镜头激动得手舞足蹈:“看到了吗家人们!千年血泪史!在线沸腾中!这伤痕,是原始积累的见证!这烙印,是赤裸裸的商业欺诈!骆驼大佬身上流淌的不是脂肪,是血汗gdp啊!”
她的声音充满煽动力。
“来!镜头推近!特写!感受这份被‘996兽人文明’剥削到极致的生命烙印!”
直播间的弹幕如岩浆爆发:
【实锤万恶资本家前世!皮鞭底下出驼峰?】
【这血汗包…骆驼哥才是真·负重前行之王啊!瑞思拜!】
【鞭声自带音效?这售后服务做得…太有沉浸感了!】
【强烈建议同福成立‘第一雇佣劳动者权益保障协会’!骆驼哥当会长!】
【邢捕头!快出警!跨时代劳资纠纷案!】
【这驼峰…像不像把kpi直接纹背上了?社畜看哭了…】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观察的晏辰动了。
他修长的手指在腕上的虚拟光屏上飞快划过几道弧线,几个小巧的银色圆片吸附器便出现在他掌心。
他神色冷静地靠近几步,对着阿楚的方向朗声道:“情绪关联能量场异常活跃!痛感同步飙升!需立即能量阻断!”
阿楚会意点头。
晏辰手指翻飞,那些银色圆片如同有生命般被精准弹出。
“咻咻”几声轻响!
圆片极其迅捷地吸附在骆驼背上那个正在疯狂搏动、如同活物般的血痂驼峰顶端几个关键节点上!
嗡…!
淡蓝色的能量流瞬间亮起,形成一张微弱的电网,直接覆盖在血痂表面!
噼啪作响!
正在痛苦嘶鸣、疯狂扭动的骆驼,身体猛地一僵!
它背上那个刚才还狰狞搏动、血流喷张的驼峰,如同瞬间被掐住了能量管道,搏动的频率和幅度肉眼可见地急剧减弱!
那些凸起的黑色鞭痕扭曲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仿佛能量被强行抽离!
痛楚引发的狂暴怒火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骤然凝固,被一种更巨大的惊愕取代!
“嘶…”
骆驼停止挣扎,巨大的头颅扭回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晏辰和他手里操控的光屏,又费力地扭动脖子去看自己背上被奇怪“小圆片”压制的目标。
“这…这是什么妖…宝贝?”
它沙哑地问,声音因刚才的剧痛而虚弱,但充满了震惊和探寻。
那玩意儿竟然能按住千年的痛?
这比狮子舔它一口还让它困惑!
阿楚赶紧凑上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掌握核心科技的高深笑容:“家人们!独家福利时间到!晏博士科技工作室荣誉出品:‘能量场暂时性麻痹阻断器’!原理呢,很简单很粗暴——通过量子纠缠临时干扰那坨‘痛之记忆’与您神经系统的‘流量通道’!”
她对着镜头比划着,语气轻快得像是在介绍一款新手机。
“物理隔绝超载负能量!科技关爱生命健康!别问我价格,问就是非卖品!直播间的家人要是也有这种千年陈伤…欢迎报名内测!前提是背得够厚实!不过话说回来,”
她话音一转,看向骆驼,循循善诱。
“痛感麻痹一时爽,可治标不治本啊兄弟。真正的‘病灶’,还在那儿纹着呢。”
她指了指血痂驼峰上那些狰狞纠缠的鞭痕烙印。
“放着我来!”
脆生生一句,带着十二分热情!
是祝无双!
她终于找到能插上手的活了!
只见她灵巧地闪身入镜,手里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木盆。
盆里是浓稠的、褐绿色的药膏,散发出极其浓烈的、混合着艾草、不知名根茎、还有强效活血化淤药物的气味,霸道而冲鼻。
“额滴个神啊,真上药啊?”
佟湘玉看着那盆药膏颜色,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又掏出了她的小算盘捏着。
吕秀才捂着眼睛,不忍卒睹:“如此生猛之药膏…恐刺激已深之疮疤…”
“秀才!少废话!这活儿,姐内行!”
祝无双带着一种专业的笃定,走到骆驼身后。
面对那巨大身躯带来的压迫感和血腥味,她毫无惧色,反而撸起袖子更显干练。
“骆驼大哥!忍着点!这方子可是老中医祖传!专治陈年老疤顽固皮损!化得开,消得平!”
说罢,她拿起一把宽厚的木片挖了一大坨粘稠如泥的药膏。
下一秒,那饱含着刺鼻药力的滚烫药膏,被祝无双干脆利落地、狠狠一巴掌,“啪叽”一声直接怼在了那个刚刚被“阻断器”压制住的、爬满黑色鞭痕的血痂驼峰中心!
“嗷——呲!”
骆驼全身的毛发瞬间如同通了高压电般根根炸起!
巨大的身体绷紧如铁石!
一声尖锐短促、完全不同于之前嘶鸣的嚎叫冲口而出!
那纯粹是肉体被滚烫刺激物灼烧时最本能、最不受控的反应!
它猛地扬起头颅,双眼瞪得溜圆,里面全是生理性的剧痛泪水!
然而,仅仅数秒之后,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如同汹涌的暖流骤然从涂抹点爆发开来!
不再是那冰冷锐利的、仿佛要将灵魂撕扯的鞭笞剧痛。
一种极其强劲、极其深入骨髓的灼热感,霸道地沿着那些深嵌在血肉、早已盘根错节如同顽石般固化的伤痕脉络冲击、奔流!
像是积蓄万年的火山熔岩找到了宣泄的裂口!
那灼热感凶猛,却带着一种惊人的穿透力!
所过之处,千年来仿佛被冰封住的伤口死结、淤塞暗伤,在药力的猛烈冲击下,被狠狠撕开、松动、溶解!
仿佛千年积垢的河道骤然被狂涛冲垮!
在骆驼那一声又一声痛到极致却又夹杂着奇异舒畅的重重喘息和低吼中,在它那因剧烈生理反应而不由自主的猛烈颤抖下,所有人震惊地看到——那些附在驼峰表面、狰狞凸起的黑色鞭痕烙印,竟然如同雪崩般开始瓦解、脱落!
一块块暗红色的血痂碎片簌簌落下,剥落的地方露出底下新生的、颜色偏淡、似乎更加柔韧的皮肤组织!
整个驼峰像一个被强行撑开又骤然被卸下包裹的负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泄气、塌陷、缩小!
阿楚激动得声音都劈叉了:“宝子们!看到了吗?无痛刮骨?太low!咱们同福这叫‘滚油沸疤术’!祝无双医师主刀!专业祛疤不留痕!有需要的家人们…咳咳,算了,一般人估计扛不住这剂量…效果显着啊!病灶正在剥离!”
直播弹幕炸得四分五裂:
【卧槽!直接物理刮皮了?!无双姐威武!】
【这手法!这气势!江湖人送外号‘祝一贴’?一贴下去,皮开肉绽!二贴…骆驼哥卒?】
【骆驼: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才为啥要选这个???】
【太刺激了!这比看鞭刑现场还下饭!】
【快看塌下去了!这驼峰像不像个漏气的kpi指标图!】
【无双姐!上链接!求祛同款老板画的饼留下的伤疤!】
当最后一块顽固的血痂碎片在药膏的强力浸透和骆驼的强烈肌肉牵拉下剥落时,第二个驼峰完成了它惊心动魄的萎缩塌陷。
整个区域虽然后续红肿得吓人,像是被狠狠剥了一层皮,但那之前膨胀得几乎要炸裂的沉重感,确确实实地消散了大半。
骆驼瘫在巨大的墩子上,喘着粗气,背上新生的皮肤火辣辣地抽痛着,但更让它难受的是药膏渗透后那种深入骨髓的麻痒和灼烫交加的奇异感觉,它只能无意识地、笨拙地扭动着身躯蹭着那根柱子来缓解。
巨大的舌头耷拉在嘴边,口水混着背上的药水流下来,看上去狼狈至极。
它背上只剩最后一个未被“处理”的驼峰了——代表村民歧视目光和无形屈辱的那一个。
这个驼峰此刻微微颤抖着,在另两个同伴塌陷后显得更为突出,颜色也更加苍白诡异,像是某种顽固的幽灵盘踞。
“……罢了…”
骆驼望着大堂窗外已经开始西斜的日光,被阳光刺得眯起了巨大疲惫的眼睛,声音哑得像破风箱拉过砂纸。
“此物…就让它随我的形骸归于沙漠吧…世人愚目,如同这日落余晖中的尘埃…无根无凭,何必在意?”
语调充满了自暴自弃的苍凉,一种彻底的心灰意冷。
它不想再疼了,无论是鞭打还是那更刺骨的、难以言喻的屈辱。
它只想带着这最后一个耻辱柱,永远躲开所有人的视线。
莫小贝咬着点心凑到它庞大的身侧,小手拽了拽它腿上粗硬的毛发,仰着小脸,眼神像刚洗过的葡萄一样亮晶晶的:“爷爷爷爷!你背上这个小包包还在呀?它里面是不是…有好几个亮闪闪的小镜子呀?”
她歪着头,充满了童稚的好奇。
“阿楚姐姐说过啦,‘别人眼里放啥,你自己心里就装着啥’!你装那么多镜子,是不是……嘿嘿,是想偷看人家眼睛里是不是有眼屎?然后笑话他们?”
噗——!
李大嘴没忍住,刚入口的水喷了出来。
吕秀才猛地一呛,弯下腰咳得撕心裂肺。
连一直板着脸操控设备的铁蛋,肩膀都可疑地抖了一下。
阿楚揉着莫小贝的脑袋:“小贝!你这比喻…‘眼屎观察站’?你让骆驼大佬的脸往哪搁?”
骆驼巨大的身体,极其明显地、无法控制地僵滞住了!
就像在撒哈拉烈日下被瞬间冰封!
它缓缓扭过那颗无比沉重的头颅,巨大眼珠几乎要瞪出来,死死地、用一种混合着极度不可思议、难堪羞怒,同时又好像被精准戳中了某个致命隐秘要害的眼神,死死锁定了矮小的、一脸天真无邪的莫小贝。
那小丫头片子…说什么?
镜子?
我背上这万古屈辱的象征,在她嘴里…成了一个装满镜子准备照别人眼屎的怪异口袋?!
这离奇到令人发指的联想,像一把巨大的、裹着丝绒的锤子,狠狠砸在它那刚刚经受两轮风暴摧残的、极其脆弱的心灵堤坝上。
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赧感和被看穿的恼怒感,像沙漠里沸腾的石油泉,轰然冲垮了它最后那点故作苍凉的伪装!
背上那一直顽固存在的苍白驼峰,也猛地、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直播间静寂一瞬,随即被排山倒海的笑崩弹幕淹没:
【神喻降世!来自小贝的终极暴击!】
【镜子?!照眼屎?!哈哈哈骆驼哥表情绝了!】
【原来背刺的最高境界是背镜!专业照妖啊!】
【骆驼: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但驼峰很诚实)】
【真相大白!骆驼驼峰三大功效:背锅、抗揍、以及——专业检查个人卫生!】
【跪求主播上架骆驼同款‘屈辱显形放大镜’!我需要每天照照老板的眼神!】
莫小贝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释放了何等威力的言语风暴。
她还在仰着小脸,踮着脚,努力伸手想摸摸骆驼背上最后一个驼峰:“爷爷爷爷!让我看看嘛!是不是有好多小镜片?”
“咳咳!”
吕青柠清了清嗓子,小脸上挂着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的认真,她捧着她的ipad,上面打开了一个类似地球的3d模型图,稚气未脱但逻辑清晰的声音响起:“根据宇宙平行意识理论,不同维度观测到的形态,确实存在主观差异性投影!简单说呢……”
她瞟了一眼被莫小贝震撼到石化的骆驼。
“可能你背的是千年委屈,但在某些视角下,也可能是装着一口袋…等着闪瞎人眼的小星星?”
她话音刚落,佟湘玉也端着碗新调好的蜂蜜水适时上前,笑得极其真诚,话语却是一针见血:“骆驼大兄弟,额看明白了!这最后一个包包,它搁在沙漠是‘屈辱柱’,扛到人堆里,那就是自带防偷窥探照灯啊!你光想着怕他们看,那你自己呢?背上扛着这玩意儿,脖子昂再高,眼珠子不也得朝下耷拉?走路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吧?”
她把碗往前又递了递。
“喝口水?别光想着别人的‘眼屎’,那多累啊!”
这话犹如点穴,骆驼巨大的眼瞳再次猛地一缩!
就在这氛围转换、众人都以为会爆发一阵怒吼反驳之际,骆驼却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猝不及防的动作!
只见它那颗硕大的头颅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向了一直被众人忽视的大堂角落。
在那里,燕小六正忐忑不安地抱着他那柄惹出巨大喧嚣的唢呐,坐立不安,眼神躲闪,浑身散发着浓重的“完蛋了我闯大祸了”的气息——刚才的“神曲风暴”,他是源头之一。
骆驼巨大的瞳孔定格在燕小六身上,沉默如同凝固的戈壁。
半晌,它那沙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音量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颤的力量:
“这位……捕快小兄弟。”
燕小六如同受惊的兔子,抱着唢呐的手猛地一哆嗦,下意识把唢呐藏到身后,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骆…骆驼大哥!我我我…”
“刚才那段乐声…是你吹的?”
骆驼的声音很平稳,平稳得诡异。
“啊!我我我…我不是有意的!手滑!纯属手滑!”
燕小六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求助般地看向邢育森,“邢头儿!我真……”
骆驼却意外地没有暴怒,反而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巨大的头颅移动间仿佛都能听到骨骼摩擦的嘎吱声,眼神复杂到了极点:“跑调,破音,如同刮骨钢刀……”
它顿了顿,似乎在努力措辞,每一个字都吐得极其艰难。
“但…那份不管不顾的劲儿…像极了烈日下狂奔的、迷了路的…沙蜥。”
噗嗤——!
不知是谁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如同点燃了引信。
佟湘玉死死捂住嘴巴,肩膀疯狂耸动。
郭芙蓉直接把脸埋进了吕秀才后背的衣服里。
李大嘴揉着肚子,脸憋得通红。
白展堂用力掐着自己大腿。
就连邢育森那张严肃的脸上,肌肉都在疯狂抽搐。
一股强忍到极点、终于彻底失控的、足以掀翻房顶的哄堂大笑如山洪般爆发!
“哈哈哈哈哈哈!!!”
“哎哟我的亲娘啊…沙蜥…哈哈哈哈…”
李大嘴笑得捶墙。
“小六!骆驼哥夸你像沙蜥!哈哈哈哈!”
郭芙蓉笑得直不起腰。
燕小六抱着唢呐,直接傻了,脸上红白交错,不知所措,想哭又想笑。
就在这片几乎要笑到令人眩晕的狂潮之中,骆驼背上那最后一个苍白、顽固、象征着无形巨大压力的驼峰,在它自己都未察觉的情况下,被一股无形的、释放后的巨大力量骤然撕裂!
不是爆炸,更像是内部气体被瞬间抽空——无声无息!
那个驼峰如同一个耗尽所有倔强的气泡,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干瘪、塌陷、消融下去!
眨眼间便与它的背线平滑连接!
千年来从未感受过的轻快感从脊背深处席卷全身!
所有的桎梏、所有的沉重、所有用来防御和囚禁自身的屈辱外壳…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骆驼震惊地、极其费力地大幅度扭动着脖子,想看清自己的背部。
那里,那三个如同诅咒般的巨大累赘…不见了!
只剩下一道流畅的、伤痕初愈的背部曲线!
它试探着晃动了一下身体,轻!
前所未有的轻!
它甚至怀疑自己会飘起来!
那久违的、来自荒漠长风烈日的呼唤,在血脉深处隐隐激荡!
它怔怔地站在原地,像一个刚醒过来却对重生极度陌生的梦游者。
巨大的眼睛在空无一物的背部和周围狂笑未歇的人群之间茫然地移动。
客栈窗外,夕阳熔金,灿烂的光芒如同熔化的金漆泼洒进来,为欢腾喧嚣的景象镀上了一层壮丽辉煌的边框。
它仿佛在这沸腾的笑声中,感受到了某种…荒诞却磅礴的生命力量?
铁蛋瞅准时机,巨大且稳定的机械臂一伸,把那个一直忠实地记录着一切的“直播精灵”——现在更像一个充满能量的圆球——托到了骆驼面前:“骆驼兄,给这段千年翻篇,留个纪念直播?”
骆驼巨大的瞳孔里映着那团流光溢彩的能量光球,又看看自己再无重负的背脊,一丝极其微弱、几乎算不上是笑容的弧度,在它那张覆盖着厚厚毛发的脸上艰难地拉扯了一下。
它伸出厚重的大舌头,带着一种决断的意味,在光球表面极其郑重地舔了一下!
嗡——!
“直播精灵”光球接收到这独特的烙印信号,瞬间爆发出极其明亮却不刺目的光芒!
无数闪烁着“沙蜥”、“镜子”、“眼屎”、“666”、“kpi”、“排山倒海”、“真相只有一个”、“额滴神”等字样的全息弹幕词条,如同银河星沙构成的瀑布,围绕着光球旋转、汇聚、升腾!
那些曾让它痛苦、让它屈辱、让它无法喘息的东西,此刻被凝练成了最鲜活闪亮的符号,化为一道璀璨的流星轨迹!
与此同时,铁蛋的手臂猛地发出一阵嗡鸣!
一道纯净无比的能量束如长虹贯日,精准地打在大堂中央的地面上!
光柱周围无数细微的粒子流开始重组空间!
一个巨大的、旋转着的、由无数细碎沙尘组成的漩涡门扉在光与尘的洪流中轰然成型!
门后,隐约可见苍茫的金色沙丘线条在天际起伏,炙热的风带着久违的荒芜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回家的呼唤!
骆驼再也没有丝毫迟疑。
它扭头,对着同福客栈里这些用魔音、糖水、锅贴膏药和离谱比喻把它背上“万古冤屈”彻底瓦解掉的怪胎们,长颈微弯,点了一下。
动作笨拙却前所未有地轻快。
它不再回头。
四肢迈动,带着一种卸下泰山重负后的、轻盈到近乎虚幻的步伐,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那道沙尘与光芒交织的隧道之中!
巨大的身影瞬间被飞舞的沙尘吞没!
巨大的沙尘漩涡在光与能量的巅峰爆发后,急剧向内收缩,像一头庞大的沙怪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贪婪地吞噬了最后一丝光尘与异界的气息。
客栈的木门在气流的最后拉扯中“哐当”一声自行阖上,隔绝了外界夕阳,也关上了那扇通往寓言世界的门。
门板上震落几缕细微的沙尘,在重新恢复平静的空气中静静悬浮。
一种奇异的、喧闹沸腾过后的真空笼罩下来,带着一丝迷蒙的微尘和恍惚。
所有人,连同屏幕那头的“家人们”,都仿佛还在那个巨大沙蜥奔跑的笑点和骆驼背上突然塌陷的最后一个驼峰带来的冲击里没有完全回神。
悬浮的“直播精灵”光芒微闪,最后一条全息弹幕如同总结陈词,带着几分哲学意味静静飘过:
【卸下三座大山,归来仍是少年…沙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