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父亲的交易(1 / 2)

杨小狐自己离开后,王复生在老吕家里,蹭了一顿饭,一看食物都很粗粝,不禁发起了牢骚,王复生扒拉着碗里的清炒苦瓜,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老吕头,你这伙食比庙里还素啊,连点油星都看不见。

老吕慢悠悠嚼着糙米饭,从牙缝里剔出一粒谷壳:上个月房地产老板拎着五粮液来求卦,我连筷子都没给他拿。说着把一盘腌萝卜推过去,这萝卜用的是终南山道士送的秘方,腌了整整三年。

三年?王复生戳了戳发黑的萝卜条,怕是腌成木乃伊了吧?

不吃拉倒!老吕作势要收碗筷,突然眯起眼睛,你小子印堂发亮,待会儿准有......

话音未落,手机铃声炸响。来电显示「苏晚」,王复生手一抖,差点把老吕的搪瓷缸碰翻。

王先生?电话那头女声温温柔柔的,今天方便吗?有事请你帮个忙....

老吕的耳朵立刻支棱起来,用口型比划:有空!有空

王复生踹开脚边打转的野猫:苏小姐,要不去上岛咖啡?他们家的蓝山......

电话那头传来轻笑:好的,正好我没吃午饭。

辽宁路上的上岛咖啡还保留着十年前的装修风格,皮椅边缘磨出了毛边。王复生挑了个靠窗位置,空调暖风正好能吹到后背。

窗外行人裹紧外套匆匆走过——这场秋雨过后,青城的温度又跌了七八度。王复生看着玻璃上凝结的水雾,想起老吕那碗能硌掉牙的糙米饭,忍不住又灌了口美式。

门帘上的铜铃轻响。苏晚走进来时,披肩的流苏正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她没急着找人,先站在玄关处收起折叠伞,抖落水珠才交给服务员。深青色旗袍下摆沾了星点泥渍,她低头用纸巾轻按了几下,这才抬眼环顾四周。

这边。王复生抬手示意。

苏晚走过来时,服务员正巧送来柠檬水。她没急着入座,等对方放下杯子才轻声道谢。落座时先把披肩折好搭在椅背,旗袍开衩处露出小半截肤色丝袜——是那种老式百货公司才有的玻璃丝袜。

刚下完雨,这天就是冷。她说话时把菜单推给王复生一半,指甲修得圆润干净,没做美甲,只在无名指戴了枚素面的银戒指。

点完餐后,苏晚从手包里取出绣着兰花的布质餐巾铺在膝上:不好意思,没吃午饭。她解释时的语气,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肉酱面送来时,她先用叉子将面条顺时针卷了三圈,吹凉才送入口中。有根面条沾到唇角,她用餐巾角轻按的动作,让王复生想起博物馆里擦拭瓷器的老师傅。

今天本来想和安琪一起来的。她放下叉子时,餐具在盘沿摆成了十点十分的角度,但安琪说公司里有事。端起咖啡杯,她先嗅了嗅才抿第一口,杯沿没留下半点唇印。

王复生点点头,又要了杯果茶:王复生端起果茶抿了一口,杯底的百香果籽随着吸管轻轻晃动。苏晚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

上周三去的,她指尖点在照片边缘,这栋老洋房在解放前的洋租界,铸铁大门上还留着民国时期的门牌。

照片里能看到门厅摆着个红木高几,上面随意搁着只青釉胆瓶,瓶里插着几枝半枯的腊梅。往里走,过道的柚木博古架上,几件铜器错落放着——一只斑驳的宣德炉,旁边是鎏金的小型佛像,最下层还压着卷泛黄的册页。

客厅的壁炉架上,苏晚继续说,摆着对粉彩花鸟杯,看款识是道光年间的。她手指在照片上划了道弧线,主人就从这下面取出笔洗。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微微放空,似乎在回忆那件器物:直径约莫十五公分,青花发色沉稳,缠枝莲纹的笔触很活。底足修得利落,露胎处有火石红。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画了个圈,最难得的是釉面——

突然她肩膀一颤,咖啡杯在碟子上撞出清脆的声响。

“然后我们谈起了价格”

三万。中年人用绒布擦拭笔洗底足,这价钱已经很公道了。

苏晚把笔洗放回丝绒垫上,指尖在缠枝莲纹上多停留了半秒:釉面不错,可惜莲纹画得有些板了。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万一。

中年人笑着摇头:小姐是行家,该看得出这火石红的成色。他指了指笔洗内侧,这里还有处暗款。

一万三。苏晚放下茶杯,暗款是后刻的,您看这笔锋...

两万八。中年人从抽屉取出锦盒,附送这乾隆年的老盒子。

苏晚瞥了眼盒子里发黄的绸缎衬里:盒子的年份倒是够,可惜不是原配。她把手包往膝上拢了拢,一万五,再多我就...

二楼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滚出去!玻璃碎裂的声音中混杂着瓷器滚落的脆响。

中年人脸色骤变,锦盒地合上:两万五!现在就成交!

苏晚已经站起身,淡紫色裙角在楼梯转角一闪而过。她抓起披肩:改日再...

她正打算说下去,刚才的声音让她有点担心,可是男主人比她更担心:“不好意思……”

苏晚站在客厅,听到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男人低声的安抚。门没关严,她无意间瞥见男主人搂着一个年轻女孩,那女孩穿着松垮的睡袍,衣带凌乱,露出一截苍白纤细的小腿。

男主人半跪在她面前,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哄一个受惊的孩子:“没事的,没事的,爸爸在这儿……”

女孩的头发散乱,眼神涣散,嘴唇颤抖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被某种无形的恐惧堵住。她的手指紧紧攥住睡袍的衣襟,指节泛白,仿佛在抵抗某种看不见的力量。

几分钟后,男主人回到客厅,整个人像是突然老了十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抱歉,我女儿……她精神不太好。”

苏晚微微点头,没有多问。但男主人似乎憋了太久,终于忍不住开口:“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疲惫地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只青花笔洗的边沿,仿佛那是唯一的慰藉。

“她是学中文的,成绩很好,性格也开朗。”他的声音沙哑,“直到那次野游……”

苏晚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几个月前,她和四个同学去了青城山北坡,那里有个没发现过的岩洞。”男主人苦笑,“年轻人嘛,总喜欢探险。”

他的手指在笔洗上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

“进去后,他们发现洞里有股奇怪的冷气,不是普通的阴凉,而是像……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吸。”

苏晚的指尖轻轻敲了下桌面,示意自己在听。

“走到深处时,两个男生坚持要继续,我女儿和另外两个女生害怕了,就停在原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