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豌豆只得起来,端着一碗猪油往隔壁走。
谭姐她们一家应该也在午休,正屋紧闭着大门。
进门的时候,看到左手边隔出来的那块屁股大点的小院子越来越像回事了。有棚顶,有篱笆,还有一个新搭出来的小灶台,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嘶,还真在这儿过起日子了,挺像样啊……”
小豌豆摇了摇头,至今不知这对假夫妻赖在这里不走的真正目的。于是眼睛一骨碌,这便放下猪油,趁着他们在银婆家纠缠的功夫,偷偷的潜入了他们的小屋。
真窄啊。
虽然扩建了一点,还是窄的要命。豌豆瘦小如斯,都觉得喘不过气儿。
夹着膀子走进小屋,半个屋子都被一张窄床填满。
其他的地方,没有任何家具。左右的墙壁上钉着钉子,挂着他们的衣裳和包裹。
掏掏衣袋,不过是些散碎铜板和草纸。这又踮起脚尖,往包裹摸去,小手在里头翻搅了半天,布包里窸窣作响,她的小手在零碎物件间来回搅动,忽然,指尖碰到了一块软绵绵,十分柔韧的东西,就像是一块——羊皮?
没错,是羊皮的手感!
她瞬间想到,会不会是一张地图,这便立马把这块折叠好的羊皮拈了出来。
打开一看,果真是张地图。
图中以茶花街为中心,清晰的画出了方圆一里地内,所有的街巷。就连每一户商铺的名字,都清晰的标注在了上头。
旋即,一个红圈杀进了眸中。
是银婆家。
再细细筛阅,发现谭姐家,也就是他们租住的地方,也做了个小小的标记,但只有一个几乎看不清的墨点。
由这个墨点延伸,用极细的鸡翎笔划出一条虚线,直延伸到了今日上午,领取年货礼盒的铜锣巷口。
“这是什么意思……”
小豌豆凝起眉头,磨着牙齿,可左思右想,都猜不到这条虚线的意义。
唯一能确定的事情,就是他们有备而来,别有目的。
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了院外的脚步声。男人重重的脚步声混着叫骂声:“好一个叼妇,又臭又硬,油盐不进啊。她还以为,咱们稀罕给她送东西呀。”
女人在一旁吐气:“这些天来,我这张脸皮只当是脚皮了,任谁都能踩到脚下。”
男人笑了,安抚她道:“再等等,再等等,一旦得手,我非把这老妇的牙掰下来,看她还能不能牙尖嘴硬。”
小豌豆心下一惊,迅速把地图放回了他们的包袱,闪身出来,端起猪油就往正屋方向跑,大声喊道,“谭姨,谭姨,姑姑刚炼的猪油,给你们送来一碗!”
假夫妻瞥了小豌豆一眼,一前一后、心照不宣地轮流钻进那间低矮的小屋。
男人最后进去,嗵地一声把门甩上,震得门框微微发颤。
黑瞎瞎的小屋里,空气沉滞,一股陈旧的灰尘味扑面而来。没有一扇窗户,只有从门底缝隙里挤进来的那一线光,斜斜劈开黑暗,如一把薄而利的光刀,不偏不倚照在男人的脸上。
他半张脸浸在光里,半张脸陷在暗处,唇角似笑非笑地动了一下,轻哼一声:“李值云的小徒儿,当真有意思啊。”那声音低低的,裹着几分玩味,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
女人没接话,只顾着低头急切地察看起了随身带来的包袱,手指飞快地翻动检查。唇边亦是不满的冷笑:“那就是个鬼机灵,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怕是早就怀疑上咱们了。”她突然抬起头,压低了嗓音问:“你说,要不要和她通个气儿啊?免得她瞎搅和,影响咱们的行动。”
“通气儿?”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话,猛地挑高了眉头,眼中掠过一丝厉色,“泄露机密,那可是死罪,我看你是嫌命长了吧。一天天的,净想什么。”
女人被噎得一怔,随即唉了一声,肩膀微微垮下,“好好好,不通就不通。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男人不紧不慢地抬起手,指尖在那一线光中轻轻一点,口气谆谆,仿佛在说一件再明白不过的事:“说破了天,她也不过是个孩子,大脑还没发育好呢,能有多聪明?你我何必自乱阵脚。”他语气一转,沉声道:“莫要多想了,时机将至,可以预备出手的时间了。”
女人不再多话,只是眼神定了定,重新攥紧了手中的包袱。
这厢,小豌豆送完了猪油,又蹦蹦跳跳的跑到了银婆家。
“银婆,旋子,你们在家干嘛呢?”
旋子笑着迎了出来,抱住小豌豆就是一阵蹦跶:“要打油锅啦,姥姥说,给我炸牛奶吃!你别走,等下你也尝尝鲜!”
银婆笑盈盈的从厨房探了个头出来:“哟,我们豌豆来了?快进来,灶上温着梨膏,先喝口润润嗓子——刚才旋子还念叨你,说要留着炸牛奶给你呐。”
小豌豆端起桌上的梨膏喝了一口,甜津津的梨味裹着姜香,但心里有事,这美妙的滋味便也剥离了一半。。
她眨了眨眼睛,小声的提醒银婆道:“刚才那对夫妻骂骂咧咧,都被我听到了。他们说什么,等事成了,就把您的牙齿给掰下来。这俩人从一开始,就是来者不善,您一定要多加提防。”
银婆立时愣住,满脸不解:“诶,不是……他们纠缠我好几次,不就是为了个药方吗?难不成,还有别的目的?”
小豌豆思忖道:“那这就要问您了,您是在家里藏了宝物,遭人觊觎?还是说,您的过去太过不凡,以至引来了仇家?”
听了这话,银婆更不解了,连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
就在各家油香飘出之时,也有丝丝缕缕钻入了那个黑暗的小屋里——此刻,假夫妻正盯着桌上的地图,用指尖戳了戳图中的某块地方,“明晚,动手。”
女人点了点头,下意识抚摸了把怀里的匕首,刀身裹着绸布,依旧冷得像块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