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罗什这声佛号,初时低沉,却渐渐化作洪钟大吕,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在汉江两岸回荡不休。
擂台之上,方才激斗留下的肃杀之气、朗达玛惨嚎残留的怨毒之意,竟被这平和而坚定的佛韵悄然化去几分。
他原本虚弱的身躯陡然挺直,绛红僧袍无风自动,周身气息陡然一变,与方才被寒毒侵袭时的萎靡判若两人。
非但没有因重伤初愈而萎靡,反而如同沉寂多年的火山,内部正酝酿着沛然莫御的磅礴之力,节节攀升!
脸上的青黑之气彻底消散,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通透澄澈的光泽,双目开合间,竟似有禅意流淌,先前因激斗与暗算生出的戾气,尽数化为平和。
“这是……”
杨过扶住他的手臂,只觉一股精纯而浑厚的佛门真气从其体内传来,温润却不霸道,比起之前竟雄浑了数倍不止,且圆融无碍,显然是修为更上一层楼的征兆。
小龙女眼中闪过讶异,轻声道:“鸠罗什大师这是……突破了?”
“大师他…这是?”郭靖虎目圆睁,又惊又喜。
郭靖久历江湖,见过无数高手突破境界,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在重伤解毒之后,于瞬息间完成蜕变。
这等际遇,当真称得上是匪夷所思。
黄蓉美眸中异彩连连,低呼道:“靖哥哥,鸠罗什大师怕是…因祸得福,勘破了关隘!”
鸠罗什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超脱凡俗的悲悯与清明:“多谢杨施主、郭大侠援手,更多谢朗达玛师弟此番‘点化’。”
他声音平和,却蕴含着无穷意味,“老衲修行数十载,始终困于‘执念’二字,执着于清理门户,执着于正邪之分,反倒落了下乘。”
“方才身中寒毒,经脉欲裂之际,老衲只觉生死一线,往日所学所悟皆如过眼云烟,唯有‘放下’二字萦绕心头。”
他合十躬身,向杨过与郭靖深施一礼,“若非此番死里逃生,老衲怕是终其一生,也难窥武学至高境界。”
原来,朗达玛那阴寒歹毒的邪气,虽险些让他丧命,却也意外打破了他多年来固化的经脉壁垒。
在生死玄关之际,鸠罗什勘破执念,佛门真气与体内残存的一丝邪气相互激荡、转化,竟一举冲破瓶颈,臻至新的境界。
这般因祸得福的奇遇,纵观武林史,也实属罕见。
“恭喜大师!”杨过由衷赞叹,心中悬着的石头彻底落地。
鸠罗什此番突破,不仅自身实力大增,对宋方而言,更是添了一位顶尖高手,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郭靖亦抚须大笑:“大师勘破迷障,修为大进,实乃可喜可贺!”
“我等对抗蒙古,又多了几分胜算!”
一灯大师双手合十,脸上露出欣慰赞叹之色:“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法师于生死边缘,破执除迷,竟在此刻顿悟,修为更上一层楼!”
“此乃佛门之大幸,亦是我等之福缘!”
杨过扶住鸠罗什的手臂,此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体内那原本因中毒而滞涩紊乱的真气,此刻如同百川归海,奔流不息,且愈发精纯凝练。
他心中亦是惊喜交加,低声道:“恭喜大师!”
宋方阵营之中,先是片刻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比方才杨过获胜时更为热烈的欢呼与赞叹!
“因祸得福!鸠罗什大师突破了!”
“天佑我大宋!关键时刻,竟有高僧顿悟!”
“哈哈哈!看那蒙古鞑子还如何嚣张!暗算不成,反助大师神功大成!”
先前朗达玛暗算带来的不快,早已被鸠罗什突破的喜讯冲淡。
连番经历李莫愁认输、秦岳落败,又有杨过、罗伊、郭靖接连告捷,再加上此刻鸠罗什的意外突破
宋方阵营的士气已然攀升至顶峰,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振奋之色。
蒙古观礼台上,忽必烈脸色铁青,死死盯着擂台下那道佛光隐隐的身影,心中暗骂朗达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若非朗达玛与阿其那不遵号令,怎会折了朗达玛,又助对方突破境界。
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结果,让他气得险些捏碎手中的玉佩。
阿其那黑袍下的枯手微微颤抖,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甘:“这鸠罗什……竟有如此福缘。”
他炼制的邪气霸道异常,寻常人中了,轻则经脉尽断,重则当场毙命,却偏偏没能奈何鸠罗什。
反倒是自己的解药成了对方的“踏脚石”,这让他引以为傲的邪术蒙羞。
姆拉克那双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异色,但随即化为更深的冷漠。
只是看向鸠罗什的目光多了几分凝重,淡淡地开口评价:“佛门功法,确有独到之处。心性修为,有时比功力积累更为关键。”
擂台上,公孙止脸色铁青,看着气息不断攀升的鸠罗什,又看了看瘫软如泥、气息奄奄的朗达玛,只觉得嘴里发苦。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他只得硬着头皮走上擂台,高声宣布:“第三轮比试结束!”
”双方裁定晋级十三人名单如下——”
他展开手中名册,依次念出名字,声音传遍四方:
“宋方晋级者:杨过、罗伊、鸠罗什、郭靖、圣因师太、朱子柳!”
每念到一个名字,宋方阵营便响起一阵欢呼。
六人皆是中原武林的顶尖高手,实力毋庸置疑,这份名单也算是众望所归。
“蒙古方晋级者:金轮法王、白万剑、赤老温、巴彦、哈丹、帖木儿、乌兰!”
蒙古一方足足有七人晋级,比宋方多出一人,人数上略占上风。
念到白万剑之名时,蒙古阵营欢呼雷动,显然对这位雪山派掌门的表现极为满意。
而金轮法王作为蒙古国师,更是众人寄予厚望的核心战力,其名字响起时,欢呼声尤为震天。
十三人,单数对决,这意味着下一轮必将有人轮空。
按照之前的约定,轮空一方需由对方补足人选加入比试。
这便让轮空名额的归属变得尤为关键,谁能拿到轮空权,谁就能迫使对方派出额外的高手参战,无疑是占了先机。
贾似道坐在观礼台上,心思转得极快。
他一眼便看穿了其中的关键,当即站起身,对着忽必烈拱了拱手,朗声道:“四王爷,如今晋级名单已定。”
“眼下时辰尚早,不如趁着天色未晚,先行抽签。”
“也好定下明日比试的对手与次序,让双方早些安心准备,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他这提议看似公允,实则暗藏算计,此提议看似公平,实则给了双方一个合理添加高手入局的机会,正合杨过等人欲引姆拉克出战之意。
抽签之事宜早不宜迟,而且先行抽签,也能让宋方提前知晓对阵情况,便于制定应对之策。
忽必烈心中正为阿其那、朗达玛等人的忤逆而暗自恼怒。
先前他暗示阿其那交出解药,对方却百般推诿;朗达玛更是不知轻重,当众闹事,险些让蒙古方颜面尽失。
但他毕竟是雄才大略之人,分得清轻重缓急,眼下英雄大会是重中之重,个人恩怨只能暂且搁置。
听到贾似道的提议,忽必烈压下心中的不快,脸上露出一抹看似爽朗的笑容:“贾大人所言极是!”
“早定对手,早做准备,免得双方悬心。”
“本王对此并无异议,便依大人之意!”
两人简短商议片刻,很快便达成一致,依旧遵循之前的规则。
抽到“空”字牌轮空,轮空一方将由对方派遣一人加入比试。
商议既定,忽必烈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全场,朗声道:“诸位英雄,上一轮比试,轮空的是宋方的鸠罗什大师。”
接着他话锋一转:“此番抽签,理应由我蒙古一方先抽取号牌,也好显我蒙古公平公正之意。”
“不知相国与宋方各位英雄是否同意?”
他这话看似合理,实则暗藏心机。
先抽签便能占据主动,避开“空”字牌,便能将轮空权推给宋方。
届时蒙古方便可名正言顺地派遣高手参战,顺势将姆拉克推上台前。
贾似道心中微动,知晓忽必烈打的是什么算盘,但对方理由充分,若是拒绝,反倒显得宋方小家子气。
他转头看向杨过、郭靖等人,目光征询意见。
杨过与郭靖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了然。
杨过微微颔首,朗声道:“四王爷所言有理,上一轮我宋方轮空,此番便让蒙古方先抽便是,我等无异议!”
他心中早已另有计较,忽必烈想先抽签抢占先机,却不知这“空”字牌,他们本就打算收入囊中。
贾似道心中暗骂忽必烈狡猾,抢先抽签,自然更有机会避开那可能的“空”字牌。
但此时杨过已经开口同意,贾似道便笑道:“四王爷所言甚是,理应如此。”
规则既定,公孙止便命人抬上一个新的木箱,箱中盛放十四面铁牌。
其中一面刻有“空”字,其余则刻有壹至拾贰的编号。
号牌一直由公孙止与一灯大师共同保管,存放于一个密封的木盒之中,确保无人能暗中动手脚。
此刻,木盒被抬至擂台中央,公孙止与一灯大师并肩而立,准备开启木盒,让双方依次抽签。
木盒开启,十三块铁牌整齐排列,寒光闪闪。
公孙止与一灯大师共同检查木箱与铁牌,以示公正。
然而,就在检查过程中,没人注意到,公孙止借着身形遮挡,袖袍微动,指尖已悄然沾了一点淡绿色的药液。
他趁着打开木盒整理号牌,看似无意地翻了翻号牌,实则将药液抹在了那块刻着“空”字的号牌背面。
这药液正是阿其那暗中交给他的,无色无味,却能被毒虫感知。
只是他动作隐蔽至极,做得天衣无缝,连近在咫尺的一灯大师亦未察觉。
公孙止做完这一切,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随即高声宣布:“蒙古国一方,请依序上前抽签。”
忽必烈对着金轮法王使了个眼色,金轮法王会意,率先上前抽签。
他怀中早已藏着一个小巧的瓷瓶,瓶中养着一只细小的毒虫,正是阿其那特制的“嗅邪虫”,对公孙止涂抹的药液气息极为敏感。
他将手伸入木盒,瓶中毒虫立刻躁动起来,却在靠近“空”字牌时,发出了细微的嗡鸣之声。
金轮法王顿时心中了然,不动声色地避开那有反应的“空”字牌,从容地在号牌中随意抽取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