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镜狱回响(1 / 2)

凌晨两点零三分,我被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惊醒。

窗外是泼墨般的夜,老旧居民楼的路灯早已熄灭,只有对面楼某扇窗户透出一点昏黄的光,像只窥视的眼睛。我租的这间次卧带个飘窗,玻璃上蒙着层薄灰,那刮擦声就来自窗外,“嘶啦——嘶啦——”,带着指甲断裂般的脆响,一下下挠在神经上。我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着扑到窗边,却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只有窗玻璃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歪歪扭扭的划痕,像个残缺的“囚”字。

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自从搬进这栋民国时期的老洋房,诡异的事情就没断过。天花板半夜会传来弹珠滚落的声音,卫生间的水龙头总在无人触碰时自动滴水,而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那些越来越清晰的噩梦。

梦里永远是同一座废弃的精神病院。灰扑扑的走廊望不到头,墙壁上斑驳的白漆下渗着暗红色的印记,像是干涸的血。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恶臭,脚下的水泥地黏腻湿滑,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还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低笑。

我总是在走廊中段的镜子前停下。那是一面嵌在墙里的落地镜,镜框锈迹斑斑,镜面却异常清晰,清晰到能看清我瞳孔里的血丝。但镜中的“我”从来不会和我同步动作——我抬左手,它抬右手;我皱眉,它却咧开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笑得阴森诡异。

每次梦到这里,我都会被吓得惊醒,浑身冷汗淋漓,枕头湿得能拧出水来。我原本以为是老房子阴气重,加上工作压力大,可昨晚的梦,却和以往截然不同。

昨晚,镜中的“我”不仅笑了,还缓缓抬起手,指了指我身后。我僵硬地回头,只见走廊尽头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影。那人个子很高,身形佝偻,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嘴角挂着的涎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发出“嘀嗒”的声响。

“该吃药了。”人影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我拔腿就跑,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走廊仿佛被无限拉长,无论怎么跑都逃不出那片灰暗。白大褂的脚步声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咚……咚……咚……”,每一声都像敲在我的心脏上。就在人影的手快要碰到我后颈时,我终于惊醒了,窗外的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今天下班,我特意绕路去了趟旧货市场,找了个据说能驱邪的老道士,买了一串桃木手串和一张黄符。老道士看我的时候眼神怪怪的,反复叮嘱我:“夜里听到任何声音都别回应,看到任何东西都别对视,尤其是镜子里的东西。”

回到家,我把黄符贴在床头,桃木手串戴在手腕上,又特意用布把卧室里的穿衣镜盖了起来。做完这一切,我才稍微松了口气,煮了碗泡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刷手机,试图驱散心里的恐惧。

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幅老旧的油画,是前房东留下的,画的是一片雾蒙蒙的森林,森林深处有一座小房子。我之前从没仔细看过,可今天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画里的雾好像在流动,小房子的窗户里,似乎有个黑影在晃动。

我揉了揉眼睛,再看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或许是我太紧张了,出现了幻觉。我自嘲地笑了笑,收拾好泡面碗,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时,我果然又身处那座废弃的精神病院。

还是那条熟悉的走廊,还是那股恶臭,只是这一次,走廊两侧的病房门都敞开着。每个病房里都空荡荡的,只有一张铁架床,床上的白色床单已经泛黄发黑,上面布满了暗红色的污渍。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耳边除了自己的脚步声,还多了些细碎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声啜泣,又像是有人在磨牙。

走到走廊中段的镜子前,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镜中的“我”依旧站在那里,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只是这一次,它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是很久没合过眼。我想起老道士的叮嘱,连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可就在我转身的瞬间,镜中的“我”突然撞在了镜子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镜面出现了一道道裂纹,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开来。我吓得浑身一哆嗦,加快脚步往前跑,想要逃离这里。

跑着跑着,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回头一看,镜中的“我”竟然从裂纹中钻了出来!它的身体扭曲变形,四肢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弯曲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几乎咧到了耳根。

“别跑啊。”它开口说话了,声音和我一模一样,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恶意,“我们本就是一体的,你为什么要逃?”

我不敢回头,拼尽全力往前跑。就在这时,我看到走廊尽头出现了一扇门,门是虚掩着的,透出一丝光亮。我心中一喜,加快速度冲了过去,推开房门钻了进去。

门后是一间办公室,里面布满了灰尘,墙角结着蜘蛛网。办公桌上放着一本泛黄的病历本,旁边还有一个生锈的铁盒。我好奇地拿起病历本,翻开一看,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稀能看清患者的名字——林晚。

这个名字让我心头一震。林晚,这不是我的名字吗?

我继续往下翻,病历本上记录着患者的症状:“精神分裂,伴有严重的幻觉和妄想,多次试图伤害他人及自残,具有强烈的暴力倾向……”后面的内容被撕掉了,只剩下残缺的纸页。

我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手里的病历本差点掉在地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我的病历本?

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正缓缓地向我走来。这一次,我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眼睛浑浊不堪,嘴角挂着涎水,和我爷爷的脸一模一样!

“爷爷?”我失声叫道,心里充满了震惊和疑惑。我爷爷已经去世三年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大褂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向我走来,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注射器里装着淡黄色的液体。“该吃药了。”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你不是我爷爷!”我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白大褂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像是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我是谁?我是你的医生啊。”他说,“这里是你的病房,你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了。”

“胡说!”我大声反驳,“我有自己的家,我有工作,我不是精神病人!”

“家?工作?”白大褂嗤笑一声,指了指办公桌上的铁盒,“你自己看看吧,看看你所谓的‘家’和‘工作’,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我犹豫了一下,拿起铁盒打开。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叠照片。我拿起照片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照片上的场景,竟然都是我出租屋的样子!有客厅的沙发,有卧室的床,还有墙上挂着的那幅油画。只是照片里的出租屋,和我记忆中的完全不同——墙壁上布满了血手印,沙发上堆着发霉的衣物,油画里的森林变成了一片火海,小房子的窗户里,伸出了无数只苍白的手。

更让我恐惧的是,每张照片里都有我。有时我穿着睡衣,眼神空洞地坐在沙发上;有时我站在镜子前,对着镜中的自己露出诡异的笑容;还有一张照片,我手里拿着一把菜刀,菜刀上沾满了鲜血,脸上溅着血点,笑得疯狂而扭曲。

“这些……这些不是真的!”我颤抖着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真的?”白大褂走到我面前,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我的脸颊,“那你告诉我,你手腕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你床头柜里的安眠药是给谁准备的?你每晚梦到的,难道不是你自己的记忆吗?”

我下意识地捂住手腕。那里确实有一道浅浅的伤疤,我一直以为是小时候不小心摔倒弄伤的,可现在想来,那道伤疤的形状,分明像是一道刀痕。

床头柜里确实有一瓶安眠药,是我上个月因为失眠买的,可我从来没吃过。难道……

“不……不可能……”我摇着头,大脑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