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是……彻底看清了那王座上的熔金,底下是冷的。
来之前,她曾有过一丝侥幸,希望神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至少会给这些孩子们一个好的说辞与结果。
可最终还是是失败了,还得要靠乘风来拯救。
这一刻,她虽松一口气,可心底却泛起一种说不清的苦涩。
神王终究把她当成了陌路人。
虽有失落,虽有郁愤,但目的终是达成了。
那时,她来到赫尔蒙山,远远望着女儿们的琴弦被当成绷带,诗律改做汤药,奥林匹斯的战号正响彻云霄,而她们却留在这里为凡人煮粥熬药。
那一刻她便明白:神战缺席的罪名,已经烙进命运的金简,再也抹不去了。
她不是没想过带她们逃。
夜色里,她望着庄外——那些曾经咆哮的妖兽化作焦黑的灰烬,百臂巨人的森森手骨被当成篱笆桩子插在泥里。
白衣每一步踏出的神迹,都在无声宣告逃离的命运。
逃到哪里,能快过他的月光?
于是,她卸下记忆女神的银冠,走进炊烟,成了和平山庄中的一员。
目的只有一个,护女儿们周全。
最起码,她们不去参与神战,留在这里,未必不是一种安全保障。
夜里,当女儿们疲惫地睡去,她会借着月光,轻轻抚过她们的手指。
原本拨弄琴弦、编织韵律的纤纤玉指,如今生了薄茧,沾着洗不净的药草黄渍。
她听着她们在梦中无意识的呓语。
那不再是献给宙斯的恢弘赞歌,而是带着某种奇异安宁的调子,哼唱着那个白衣身影在月下的模样。
那一刻,她知道,眼前这抹白衣,做人坦荡,是非分明。
然而,一次偶然的交谈,乘风的话语像冰水浇下。
他说若洪水退去,灾难消除,和平山庄终将散去,而他,亦会如云般飘走,不留痕迹。
云散之后呢?
奥林匹斯的清算,仍会落在她们母女头上,那“缺席”的烙印,会在冷酷中再次灼烧。
潘神与赫斯提亚回山那日,她站在帐口,远远望见他们背影被夕阳拉得细长,像扎进胸口的针。
她几乎可以听见他们在宙斯座前禀报的声音。
“缪斯九女神,已认乘风为主。”
一句话,便足够让雷霆劈碎她们回家的路。
当时,她独自走到山巅,把银发埋进风里,想了好长时间。
回去!回去请罪!
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
这么久了,宙斯心中可还有旧情?那点情分,能否抵得上一根稻草的重量?
靠不住,根本靠不住。
风撕扯着她的长发,也撕扯着她纷乱的思绪。
最终,一个身影在绝望里浮现。
那抹白衣,平静,强大,连提丰与泰坦都被轻易禁锢,宙斯必定也要低头。
这不是精心的筹谋,是一个母亲被逼到悬崖边,用最后一点智慧和勇气,为孩子们搏一个未来的引信。
她赌乘风的心性,他明事理,重承诺,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弱者的庇护。
不须哭诉,不须喊冤,只须一句“向神王请罪”,他便会懂。
果然,他只沉默了片刻,便点头:“我陪你们去。”
那一刻,谟涅摩叙涅垂下眼睫,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微光。
风中的赌局,她押上了仅存的尊严与对神性最后的幻想。
有输,有赢。
记忆可以封存,旧情可以斩成灰,但借势而活,是她给九个女儿最后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