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桃红色蹙金绣袄裙的女子走了进来，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有几分姿色，只是眉眼间带着一股张扬的傲气，正是小邹氏。

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个个也都是趾高气扬的模样。

小邹氏径直走到明兰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原来就是顾夫人，你是过来教训我的吗？

听说你当初不过是个庶女出身，靠着嫁了个好夫君才爬上来的。”

明兰放下茶盏，神色平静地看着她：“邹姨娘说笑了，出身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行事有度，恪守本分。”

“本分？”

小邹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叉着腰说道，“我如今可是有五品诰命在身的，放眼整个大周朝，有诰命的妾室，除了我还有谁？”

这可是陛下和王妃娘娘恩典，何等荣耀！我的本分，就是好好伺候侯爷，至于其他的，用不着旁人来指手画脚。”

明兰看着她嚣张的模样，心中暗自叹气，这小邹氏真是被宠得没了脑子，竟把诰命当成了仗势欺人的资本。

她耐着性子说道：“邹姨娘有诰命在身，自然是荣耀。”

可诰命是陛下所赐，是让你恪守妇道，辅佐侯爷，而非让你恃宠而骄，以下犯上。”

高夫人是魏国公嫡女，是侯爷明媒正娶的正妻，你身为妾室，理应敬重她才是，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于她？”

“羞辱她？”

小邹氏脸色一沉，“我可没有羞辱她！是她自己没用，身为正妻却拴不住侯爷的心，还嫉妒我得到侯爷的宠爱。”

再说了，高家如今是什么光景？高遵裕打了败仗，被陛下罢官夺职，高家早就没落了，她凭什么在我面前摆正妻的架子？”

“高家虽是暂时受挫，但根基尚在，高皇后仍是中宫之主，曹太后更是高家的靠山。”

明兰的语气冷了几分，“邹姨娘若是再这般口无遮拦，怕是迟早要惹祸上身。”

你以为你的诰命是谁求来的？是王妃娘娘念及你姐姐的恩情。”

可若是你闯出大祸，连累了禹王府和威北侯府，王妃娘娘就算想保你，也无能为力。”

小邹氏却不以为然，撇了撇嘴：“顾夫人这话就说得太严重了。”

我姐姐是为了王妃娘娘死的，侯爷心里一直念着这份恩情，王妃娘娘和世子也护着我，就算我做了什么，他们也不会怪我的。”

再说了，侯爷最疼我，他舍不得让我受半点委屈。”

她凑近明兰，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今日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让我给那个高清欢道歉吗？”

告诉你，不可能！我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道歉？”

明兰看着她冥顽不灵的样子，只好换了个角度：“邹姨娘，你想想，若是此事闹到宫里，陛下怪罪下来，谁会吃亏？”

高夫人是正妻，就算有错，也只是夫妻失和；而你是妾室，以下犯上，藐视正妻，轻则被夺了诰命，重则可能被赶出侯府。”

到时候，你姐姐的恩情也护不住你，你在汴京城里，还能有立足之地吗？”

小邹氏脸色微微一变，显然是被明兰的话触动了，但嘴上仍不服软：“陛下不会怪罪我的，侯爷会为我求情的。”

“侯爷是威北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明兰缓缓道，“他刚在北疆立下战功，正是陛下倚重的时候，岂能因为一个妾室而触怒陛下和太后？”

若是真到了那一步，侯爷为了自保，也只能牺牲你。”

邹姨娘，你姐姐用性命换来的恩情，你若是不懂得珍惜，迟早会败得一干二净。”

就在这时，外厅的门被推开，一个丫鬟匆匆跑进来，对小邹氏道：“姨娘，侯爷让您过去一趟。”

小邹氏狠狠瞪了明兰一眼，撂下一句“我才不怕你吓唬我”，便扭着腰走了。

明兰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小邹氏真是油盐不进，看来只能从沈从兴和高清欢这边下手了。

另一边，顾廷烨和沈从兴在正厅里相对而坐，桌上的茶水已经凉透了。

沈从兴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脸上满是愁容：“顾兄，你说我这日子过得叫什么事？”

大邹氏走了，我心里一直愧疚，想着好好照顾她妹妹，谁知小邹氏竟是这般性子，把家里搅得鸡犬不宁。”

高清欢是个好姑娘，端庄贤惠，可我心里始终放不下大邹氏，对她也亲近不起来，如今又闹出这样的事，真是左右为难。”

顾廷烨夺过他手中的酒杯，沉声道：“沈兄，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大邹氏的恩情，你记在心里便是，可也不能因此纵容小邹氏。”

你如今是威北侯，是朝廷重臣，后院不宁，如何能安心处理公务？”

高清欢是陛下为你挑选的正妻，出身名门，知书达理，你若是好好待她，她定然能成为你的贤内助。”

“我知道，可我……”

沈从兴欲言又止，脸上满是纠结。

“你是放不下心中的执念。”

顾廷烨打断他，“大邹氏固然好，可高清欢也不差。”

你总不能因为过去的事，就耽误了眼前的日子。”

宠妾灭妻是为官者的大忌，如今朝堂上盯着你的人不少，若是被言官参上一本，说你治家无方、宠妾灭妻，你这身功名怕是要保不住了。”

沈从兴浑身一震，抬起头看着顾廷烨：“顾兄，你这话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顾廷烨点头，“如今汴京城里的风声你也知道，新旧臣眷本就有些不和，你这门婚事是陛下和禹王促成的联姻，若是闹得夫妻反目，两家结怨，陛下定然会不高兴。”

昨日高皇后已经在曹太后面前哭诉了，陛下也给禹王府下了口谕，这事若是再处理不好，怕是要牵连到禹王府，到时候你怎么向王妃娘娘交代？”

沈从兴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

顾廷烨的话像一记重锤，敲醒了他。

他确实是被心中的愧疚和执念蒙蔽了双眼，忽略了大局。

小邹氏的骄横，高清欢的委屈，朝堂上的风言风语，这些都是他不能忽视的问题。

“那……那我该怎么办？”

沈从兴抬起头，眼中满是茫然。

“很简单。”

顾廷烨道，“第一，你要明确正妻和妾室的名分，以后多亲近高清欢，让她感受到你的重视；第二，让小邹氏给高清欢赔罪，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要给高家一个交代；第三，约束好小邹氏，夺了她手中的管家权，让她安分守己，不要再惹是生非。”

只有这样，才能平息此事，也能让陛下和太后放心。”

沈从兴沉吟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顾兄说得对，是我糊涂了。”

我这就去让小邹氏给高夫人赔罪，以后定会好好待高夫人。”

顾廷烨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是大丈夫该做的事。”

后院安稳了，你才能专心为国效力，再创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