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9章 极地奇遇记(1 / 2)

风流俏佳人 着花迟 8548 字 1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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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极北之地,虽时值六月中旬,却是个古怪的时节。

天空中日头高悬,光芒刺眼,竟无一日沉落,终日便是这般白晃晃的亮着,恍如中土的正午时分,永无止境。

然那日光虽亮,洒在身上却无多少暖意,风依旧带着凛冽的寒气,吹在脸上,犹如细小的冰针拂过。

放眼望去,但见莽莽苔原之上,不知名的野花竟相绽放,或紫或黄,或白或红,星星点点,铺陈开去,直连到天际那巍峨耸立、莹莹泛着蓝光的巨大冰川脚下。

这冰与火、寒与艳交织的景象,端的是壮丽绝伦,非亲临此地者不能想象。

在这片狂野而泥泞的花海之中,正缓缓行着两人两兽。

当先一位女子,约莫十八九岁年纪,身披一件不甚完整的厚重熊皮,虽风尘仆仆,却难掩其清华气质。

她眉目如画,本应是世家大族蕴养出的温婉,此刻却带着几分北地风霜磨砺出的坚毅,眸底深处,似有一缕挥之不去的轻愁。

她手中牵着一匹瘦马,那马儿毛色混杂,看似萎顿,唯独一双马眼偶尔瞟向主人时,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狡黠。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游历天下的陈郡谢氏大小姐谢令君。

紧随其后的,是个五六岁光景的女童,同样裹在厚厚的熊皮里,小脸被寒风刮得有些粗糙泛红,但一双眸子却是亮晶晶的,充满了孩童的好奇与未曾被艰苦旅途磨灭的活力。

她身后背着一柄长剑,剑鞘隐隐透着赤红之色,似是某种奇异金属所铸。她小心翼翼地牵着一头毛发稀疏、步履蹒跚的老驴,那驴子走得慢悠悠,仿佛下一步就要歇息,偏偏又能一直跟上。

在这略显诡异的队伍周遭,还有一只似狼似犬的生物在欢快地奔窜。它体型不大,毛色黑白相间,一双冰蓝色的眼睛炯炯有神,耳朵尖尖立起,时不时发出几声既有狼的悠长又有犬的急促的嚎叫,在这空旷的原野上显得格外清晰。

它一会儿冲到最前,一会儿又绕回驴子旁边,用鼻子嗅嗅地上的野花,精力旺盛得仿佛永不疲倦。

那女童不是桃谷花,还是谁来?

她听得那“狗”又叫个不停,不禁皱了皱小鼻子,紧了紧身后那柄名为“火精”的赤色长剑,扬声呵斥道:“桃谷草!不许叫了!再招来棕熊,咱们可又有得被追着到处跑了!”

说来也怪,那被称为“桃谷草”的“狗”听了这话,竟似真能懂人言,立刻耷拉下耳朵和尾巴,蔫头巴脑地哼唧了几声,果然不再吠叫,只是有气无力地跟在驴子旁边,那模样,倒有七分像是受了委屈。

前头牵马的谢令君闻言,原本望着远方冰川略显出神的脸庞,立刻罩上了一层薄怒,她转过头,没好气地骂道:“你这小丫头,倒有脸说!咱们此番出来,是游历天下,磨砺心志,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你倒好,先前救了这匹惫懒马儿也就要了,好歹它能驮些行李,载着你走几步路。可这小畜生又是怎么回事?”

她伸手指了指那蔫下去的桃谷草,“狼崽子你也敢往回捡?就没听老人言,狼是养不熟的?”

“师傅!桃谷草是狗!”桃谷花仰起小脸,努力纠正,声音却是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谢令君以手扶额,一副头痛不已的模样,抱怨道:“我管它是狼是狗?就算它是狗,也是个十足的笨狗、蠢狗!

你瞧瞧,谁家的狗像它这般精力过剩,整日里上蹿下跳,四处惹是生非?前番若不是它胡乱嚎叫,招惹来那头饿疯了的棕熊,追得咱们一天一夜不得安生,最后侥幸遇到那片沼泽陷住了那畜生,你师傅我拼着性命上前结果了它,这会儿你我怕是早已成了熊粪,哪还有命在此嚼舌根?”

她越说越是气恼,随手拍了拍驴背上那个鼓鼓囊囊、却是补丁叠着补丁、显得破烂不堪的米袋子,“你再看看!咱们这点可怜的家当,一路上被这蠢狗祸害了多少?这哪里是狗,分明是来讨债的冤家!”

“呃……它……它还小嘛,定是饿了才拆家……”桃谷花低着头,脚尖碾着地上的苔藓,声音细若蚊蚋。

谢令君看着徒弟这副模样,算是彻底没了脾气。

自辞别那个让她心伤的杨炯,师徒二人相伴,一路向北,穿越倭国,渡过海峡,踏上这酷寒的北方。

起初倒也顺利,中途偶遇天外陨铁坠落,她便借着附近火山的余热,耗费心血为这小徒弟打造了这柄赤精剑,一路上传授她青萍剑法,虽风餐露宿,倒也颇不寂寞。

自真正向北而行以来,气温愈发酷烈,寒风如刀,鞭骨蚀髓。幸得谢令君家学渊源,武艺高强,纵然地冻如铁,亦能猎取些雪兔、狐獐之类充饥御寒。

这一路行来,遮天蔽日的暴风雪未曾让她退缩,饥寒交迫的困境未曾让她屈服,便是心底那纠缠不休的思念与情伤,也渐渐被这广袤天地与生存的艰辛磨得淡了些许。

然而,千般磨难都未能击垮这位谢氏贵女,唯独自己这好心肠捡来的徒弟,却每每让她生出“吾命休矣”之感。

起初,桃谷花发现了这匹腿部受伤、倒在雪地里的野马,于心不忍,央求着救下。

谢令君见其可怜,又思忖着多个脚力也好,便默许了,还分了少许粮食喂养。那时她尚觉此乃善举,毕竟有了代步,总好过让那老驴负重跋涉。

谁知,这仅仅是“噩梦”的开端。

行不多远,又在雪窝里发现了这只呜呜惨叫、黑白相间的小东西。桃谷花再次爱心泛滥,不顾谢令君的劝阻,硬是把它抱了回来,还将自己那份本就稀少的肉干分与它吃。

谢令君当时虽斥责了几句,骂她滥发善心,但见那小东西奄奄一息,终究是心软默认了,于是队伍里又多了一个名为“桃谷草”的成员。

接下来的遭遇,却险些让师徒二人送了性命。

这黑白相间的小东西一旦伤愈,立时显露出无穷精力,整日里不是在队伍前后疯跑,便是仰头发出似狼似狗的怪异嚎叫。

某一日夜里,风雪稍歇,天地间好不容易得片刻宁静,谢令君正欲寻些枯枝生火取暖,忽听得桃谷草自远处一边狂吠一边没命似的奔回。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觉大地微颤,抬眼望去,只见一头立起来怕有一人多高、眼泛凶光的巨大棕熊,正咆哮着自侧翼山林中猛冲出来,直扑二人!

谢令君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怠慢,一把抄起桃谷花,纵身跃上马背,催动马匹便向西狂奔。

那棕熊饿得狠了,在后紧追不舍,吼声震天,腥风扑面。

师徒二人纵马疾驰,那棕熊却凭借一股蛮力,竟是越追越近。眼看便要被迫上,天可怜见,前方赫然出现一片看似平坦、实则暗藏杀机的沼泽。

那棕熊不辨路径,一脚踏入,庞大的身躯顿时陷入泥淖,挣扎咆哮,却越陷越深。

谢令君这才得以喘息,瞅准机会,返身仗剑而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将那棕熊刺死,剥下熊皮,好歹让二人多了件御寒之物。

一想到那日的惊险,谢令君便觉一阵头大。

自己这趟游历,想象中的名山大川、异域风情没见着多少,身边聚集的却尽是些“不正常”的家伙。

那匹被桃谷花取名“六龙”的杂色马,惫懒奸猾,平日走不了几步便嘶鸣耍赖,一副不堪重负的模样,若非棕熊追赶时它逃命跑得飞快,谢令君几乎真以为它旧伤未愈。

那头老驴更是成了精,见棕熊追来,竟是不声不响、悄默声地溜向一旁,远远坠在后面,直到危险解除,才慢悠悠地重新出现,仿佛一切都与它无关。

至于那黑白相间的“桃谷草”,除了拆家捣乱、引狼招熊,便是无休止地嚎叫奔跑。

本以为这马总算还能代步,算是“正常”些,谁料它竟是偷奸耍滑的个中翘楚。

这一路,真是“偷奸耍滑的马,老奸巨猾的驴,精力旺盛的狗,外加一个爱心泛滥的徒弟”。

谢令君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胡乱揉搓着自己那原本梳得整齐、此刻却有些蓬乱的乌黑长发,低声吼道:“我谢令君前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今生要受这等折磨!”

一旁的桃谷花见师傅情绪濒临失控,立刻悄悄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趴在一旁的“桃谷草”,冲它使了个眼色。

那“桃谷草”果然极通灵性,虽常惹祸,却也知谁才是真正的主人兼“衣食父母”。

它呜咽两声,立刻凑到谢令君腿边,先是小心翼翼地用脑袋侧边蹭了蹭她的小腿,见谢令君没有立刻踢开它,便得寸进尺,整个身子都贴了上去,毛茸茸的脑袋在她腿上一下下顶着,喉咙里发出讨好般的、咕噜咕噜的声音,一双蓝眼睛水汪汪地望着她,尾巴摇得如同风车一般。

谢令君起初还板着脸,嘴上教训着:“去去去!离我远点!看见你就来气!”

但被那温热柔软的皮毛磨蹭着,感受着那小动物全然依赖的姿态,心中的火气竟也被一点点磨去了。

谢令君终究不是心硬如铁之人,眼见日头似乎偏移了些,便叹了口气,指着前方一处野花开得尤为茂盛、地势略高的苔原,道:“罢了,走了这许久,就在此处歇歇脚吧。”

那匹名为“六龙”的马儿,一直竖着耳朵留意着动静,一听“歇息”二字,竟像是听懂了人言一般,不待谢令君拉扯,立刻前腿一软,“噗通”一声卧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舌头都耷拉了出来,一副“可累死老子了,再走一步就要归西”的惫懒模样。

这戏演到兴处,还不时偷偷抬起眼皮,瞟向谢令君,见她目光扫来,立刻闭上眼,喘得更夸张了,仿佛刚才那段路耗尽了它毕生的精力。

“桃谷草”见停下休息,立刻又恢复了活力,“汪汪”叫了两声,撒欢似的朝着远处那波光粼粼、浮冰片片的冰海方向奔去。

桃谷花怕它又惹祸,刚要起身去追,却被谢令君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生火!”谢令君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桃谷花只得眼巴巴看着“桃谷草”那黑白色的身影在五彩的花丛中一蹦一跳,迅速远去,不情不愿地开始从驴背上卸下那口黑乎乎的铁锅和几根宝贵的干柴。

她淘了一把米,看了看那干瘪的米袋,小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师傅,咱们的米……真的不多了。”

谢令君却似没有听见,目光越过绚烂的花海,投向远方那巍峨壮丽、在永恒日光下闪烁着瑰丽蓝光的冰川,以及冰川脚下那片浩瀚无垠、浮冰如星罗棋布的苍茫大海。

这天地之壮阔,造化之神奇,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她凝望良久,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那颗似乎永恒不动的太阳,忽然问道:“小花,你困不困?”

“啊?”桃谷花正撅着小屁股,努力地用火石敲打燧石,试图点燃那潮湿的柴火,闻言一愣,抬起头,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后挠了挠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道,“师傅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困了呢!”

谢令君蹙起秀眉,心中涌起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喃喃道:“这地方……莫非没有黑夜?”

“啊?师傅你说什么?”桃谷花猛地直起身子,惊呼出声,连手中的火石都忘了敲。

谢令君用手在眉梢搭了个凉棚,遮挡着那并不炽烈却永恒存在的日光,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分析道:“咱们自上次歇息后,约莫又走了三个时辰。你瞧那‘六龙’,每次最多行走三个时辰,便会是那副死样子耍赖。

按常理,此时早该过了正午,甚至天色都该暗下来了才对。可你看如今,这太阳的位置,似乎与三个时辰前并无太大变化?”

桃谷花听了师傅的话,也猛地反应过来,小嘴张成了圆形,惊诧道:“真的耶!师傅,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呀?怎么只有白天,没有黑夜呢?”

谢令君一时默然。她环顾四周,但见苔原广袤,野花烂漫,如同一条巨大无比、色彩斑斓的织锦,一直铺陈到视线尽头。

远方,巨大的冰川如同沉默的远古巨神,静静地矗立在天地之间,冰壁陡峭,泛着幽蓝深邃的光泽,与近处生机勃勃的花海形成鲜明而又和谐的对比。

更远处,是那灰蓝色的浩瀚冰海,浮冰如山,在日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海天相接之处,云雾缭绕,恍如仙境。

这雄奇、瑰丽而又带着几分寂寥苍茫的景色,是她从未想象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