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铜雀高悬世子旗(1 / 2)

难逃懿劫 难逃懿劫 6110 字 8天前

魏都的黎明,被一种不同寻常的肃穆气氛所笼罩。

当第一缕天光勉强刺破云层,洒在巍峨的宫墙琉璃瓦上时,那光芒似乎也带上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整个皇宫之上。

今日的魏国皇宫,失去了往日的喧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滞的庄严。

宫道洁净无尘,甲士林立,他们身披重甲,手持长戟,如同铜浇铁铸的雕像,从宫门一直延伸到最深处的殿宇,冰冷的金属反射着微光,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压抑的气息。

文武百官早已身着最隆重的朝服,按照品级高低,鱼贯而入,步履沉稳,无人交谈,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他们的脸上,表情各异,有期待,有忐忑,有审视,但无一例外,都收敛在一种极致的恭谨之下。

宽阔的广场,巨大的殿门,高耸的廊柱,一切都在无声地强调着这个权力中枢的威严与今日事件的非同小可。

大殿之内,气氛更是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棂,化作一道道斜射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细微尘埃,也照亮了御座之上,那个掌控着魏国命运的男人——曹操。

他今日身着玄色龙袍,袍服上用金线绣着张牙舞爪的龙纹,针脚细密,在光线下流转着暗沉的光华。

头戴十二旒冕冠,珠玉垂落,半掩住他那张已显沧桑,却依旧威仪棣棣的面容。他的衣冠一丝不苟,连最细微的褶皱都仿佛经过精心打理。

半百的年纪在他脸上刻下了痕迹,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扫视之下,令人不敢直视。

此刻,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严肃,又隐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属于父亲的欣慰。

这复杂的表情,为他平日的冷酷增添了一抹人性的温度,却也使得这场权力交接更显意味深长。

而在曹操御座之下的高阶上,三位魏国的栋梁,如同三尊守护神,又像是三种不同力量的象征,拱卫着他们的君主。

左侧,站立着魏国的武勇极致。

夏侯惇,魏国大将军,背上那柄巨大的朔风大刀即便在鞘中,也仿佛能感受到其劈山断岳的凛冽寒意。

他一头灰白长发,并未紧紧束起,几缕发丝随着殿内微弱的气流肆意飘动,带着沙场宿将特有的不羁。

轻甲覆身,呈现出灰褐与白色交织的冷硬色调,勾勒出他依旧雄健的体魄。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仅存的右眼,此刻精光四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骄傲与欣慰。

他双手叉腰,站姿大开大合,脸上扬起的笑容,带着武人特有的直率与对即将到来时刻的认同。

紧挨着夏侯惇的,是有着魏国第一猛将之称的典韦。

他那如同火焰般的赤红色头发,与他一身血红色的沉重铠甲相得益彰,仿佛一团沉默燃烧的烈焰。

脸上覆盖着只露出双眼和嘴巴的铁质面具,让人无法窥探其真实表情,唯有从那沉稳如山岳的站姿,和那双透过面具缝隙、冷静注视前方的眼睛里,才能感受到一种磐石般的可靠与强大。

他背上那柄令人望而生畏的恶来战斧,仅仅是安静地存在着,就散发出一股尸山血海般的煞气。

他双手环抱胸前,肌肉虬结的手臂似乎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右侧,仅有一人,却足以平衡左侧那无匹的武勇所带来的压迫感。

司马懿,魏国军师,亦是阴影中最致命的刺客。他独自站在那里,身形略显瘦削,却像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幽谷。如浓墨般的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唯独左额前一缕纯白的发丝异常醒目,如同他这个人一般,带着某种诡异的标志。

一身剪裁合体的血红色燕尾袍,不同于典韦铠甲的血腥意味,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诡谲。

背上那柄造型奇诡的影牙黑镰,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一件不祥的艺术品。

他戴着覆盖小臂的黑色长筒手套,双手同样环在胸前,姿态看似放松,却无时无刻不流露出一种极致的警惕与疏离。

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冷漠地扫视着全场,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眼前的一切,无论是庄严的仪式还是涌动的人心,都不过是他棋盘上可以计算的棋子。

他站在那里,本身就是魏国最高谋略、智慧,以及那份不可或缺的狠毒与阴险的化身。

这三位,武力、统帅、谋略,构成了魏国权力金字塔最坚实的基座,也预示着即将被确立的那个人,未来将继承怎样庞大而复杂的遗产。

终于,关键时刻到来。

在百官屏息的注视下,在无数道目光的交织中,曹丕,曹操的嫡长子,缓步从文武班列中走出。

他身着世子规制的礼服,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仿佛经过精确测量。

他的脸上看不出过多的喜悦,只有一片沉静与恭顺。

他来到御座阶下,面对高高在上的父亲与君王,没有丝毫犹豫,撩起衣袍下摆,郑重地双膝跪地。

“儿臣,曹丕,拜见父王。”

声音清晰而平稳。随即,他俯下身,额头轻轻触碰到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行了一个标准而充满敬意的叩拜大礼。

这个动作,不仅仅是对父亲的尊敬,更是对王权的绝对臣服。

曹操俯瞰着跪在脚下的儿子,眼中那一丝欣慰终于明显了些许。

他微微颔首,捋了捋颌下的胡须,目光转向右侧的司马懿,轻轻挥了挥手。

无需多言。司马懿微微躬身,向前迈出一步。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绸缎圣旨,动作优雅而精准。

当他展开圣旨时,那冷漠的声音如同冰泉流淌在大殿之中,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魏王诏曰:”

“王世子之位,国之本也。咨尔子丕,朕之元子,禀性仁孝,睿智夙成。自总角以来,勤学不辍,明德惟馨;及至参政,率师征伐,克捷有功;抚慰百姓,治理州郡,政绩斐然。文韬武略,屡显于朝;忠贞体国,众望所归。”

“夫立嫡以长,礼之正也;功勋卓着,国之幸也。丕兼此二者,德配其位。是用钦承天命,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司马懿的声音在这里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他的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下方跪着的曹丕,然后继续,将那最终的命运宣之于口:

“立尔曹丕,为魏王世子。正位东宫,以固国本。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钦此!”

“立尔曹丕,为魏王世子!”

这八个字,如同洪钟大吕,在大殿之中回荡,撞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上。

诏书宣读完毕的瞬间,以夏侯惇和典韦为首,所有的文武百官,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次,齐刷刷地躬身,拱手,洪亮而整齐的声音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大殿,直冲穹顶:

“臣等恭贺魏王!”

“魏王英明!”

“恭贺世子殿下!”

山呼海啸般的朝贺声中,曹丕依旧保持着跪姿,只是将头埋得更低,无人能看见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是如愿以偿的激动?是深感责任重大的凝重?还是……其他更深沉的东西?

曹操端坐在龙椅上,接受着百官的朝拜,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现在,看到了魏国未来的波澜壮阔,也看到了权力交替背后,那永不停止的暗流与纷争。

司马懿缓缓卷起圣旨,退回到原来的位置,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依旧是一片化不开的冰冷与漠然,仿佛刚才宣读的,只是一份与己无关的普通文书。

典韦面具下的目光沉稳依旧,夏侯惇的独眼中则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与坚定。

这一刻,魏国的权力完成了第一次正式的、公开的交接。一个时代,似乎在这一声宣告中,悄然奠定了它的基石。

魏王宫那扇沉重的镶铜大门缓缓开启,几名身着深色官服的尚书台官吏手捧刚用印的诏书鱼贯而出。

他们神情肃穆,步履匆匆,像是承载着千斤重担。

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开始在这片名为“魏国”的土地上,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铛——铛——铛——”

清早的魏都,是被一阵阵响亮的锣声和官吏略带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宣告声唤醒的。

“魏王有令!立公子丕为魏王世子——!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城门口,集市口,官署前的布告栏旁,很快围拢起好奇的人群。

穿着皂隶服色的差役小心翼翼地将誊写在上好帛书上的诏旨贴上墙,另一个更年长的官吏则站在一旁的高凳上,扯着嗓子,一字一顿地宣读,确保每一个字都能清晰地送进百姓的耳朵里。

“嘿,听见没?立世子了!”

一个挑着菜担子的汉子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卖柴火的。

“听见了听见了,是丕公子!”

卖柴火的踮着脚往里看。

“我就说嘛,肯定是长子!立长不立贤,这是自古的规矩。”

“那可不一定,前阵子不还有人说植公子文采好,更得文人喜欢吗?”

一个穿着略显体面,像是小店主的人插嘴道。

“文采好能当饭吃?”

菜贩子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治国打仗,还得看丕公子这样的!”

在更远的乡间,消息传播的方式则更为古朴。

乡老、里正们被召集到县衙,听县太爷亲自传达了旨意后,便回到各自的村落,敲响村口的铜锣或破铁盆,将村民们聚拢在老槐树下。

“乡亲们!静一静!”

花白胡子的里正站在磨盘上,声音洪亮。

“魏王下了恩旨啦!立咱们的大公子,曹丕,为世子啦!以后,他就是咱们魏国未来的王上!”

村民们议论纷纷,脸上大多带着质朴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

“好事啊!立了世子,国家就安稳了!”

“丕公子以前带兵打过仗,是个厉害角色!”